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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 祥 令人震撼的《三句半》
  • 来源:原创 作者: 运河杂志 日期:2012/7/11 阅读:1248 次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令人震撼的《三句半》

     

     

     

    大凡从故乡传来的信息,总会令我关注与兴奋,尤其是好的消息,我会激动得欣喜若狂而不能自制。今年春节前后,我为国外的一位作家的长篇小说赶写一篇评论,不得不闭门谢客。正是其间,我收到了刘祥先生寄来的2010年第1期的《运河》,当我发现小说画廊中的头条作品是张溪芜的《三句半》时,我便放下手头的评论文字,迫不及待地先睹为快。我一口气读完《三句半》之后,就产生了一种冲动,总想要表达点什么。正月初十那天,在团结湖与溪芜谋面时,我不揣冒昧地流露出这种心境,对《三句半》给予了充分肯定,并明确表示《三句半》是溪芜里程碑式的作品。

    待我彻底完成那篇评论文字后,我没有什么间隔,又把目光投向了《三句半》,真正坐下来一字一句重读,且思索自己具体该说点什么了。

    19849月我曾应《运河》之邀,为溪芜的作品《邂逅》写过一篇读后感,2007年火热的夏季,我又曾有幸为溪芜的中短篇小说集《走近荒凉》写过序言,并热切期待着他在运河滩收藏天然石的“意外发现”。事隔仅仅两年,溪芜真的有意外发现了,于是《三句半》便闪亮登场了。只是不曾想这一天然宝石的“意外发现”,来得如此迅捷与猛烈、丰富与纯厚、朴素与光彩!

     

     

    “三句半”究竟是何时何地何人所发明创造,现已很难考证,不过“三句半”盛行于“文革”时期,并在运河滩上热热闹闹地漫延过,是确定无疑的,因为那时敝人也在那里生活,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三句半”活灵活现的表演,常常历历在目,再熟悉不过了,无须别人指点与教化。

    溪芜一直扎根于基层,生活在最底层,自然对“三句半”了如指掌,对于它鼓动人心的神通与威力早早地领教过了,是不是他本人就充当过“三句半”的角色也未可知,反正作品中的我——夏继卓,就是表演者之一。

    溪芜的生活底蕴是极为丰富与深厚的,每每相见,他拥有的故事讲也讲不完,他心中的典型人物又是层出不穷,常常让我激动不已,或捧腹大笑或回味无穷。而从他登上文坛的那一天起,就没有离开过他熟悉与热爱的那一片土地。他的文学创作直面生活与人生、直面社会与自然,他面对纷呈的文学流派,从不眼花从不跟风,始终恪守现实主义的创作理念,他不愧为现实主义的忠实信徒,又是实实在在的为中国农民树碑立传的作家。

    《三句半》的问世,再一次彰显了溪芜关注现实贴近生活的勇气与才气,也更进一步表明了他所追求的文学之路,是那样的稳健与扎实。据可靠信息,《三句半》又被《小说林》选用,并赞赏有加,我为运河滩上结出的丰硕成果,而感到无比的振奋与欣慰。当我翻阅《三句半》时,那样一股浓厚的时代气息与生活气息,忽忽地扑面而来,让我感到如同喝了一瓶敦厚的通州老窖一般,如醉如痴得手舞足蹈不能自制起来。

     

     

    《三句半》所展现的画面,大体上是十年展开一页:始于五十三年前,然后是四十三年前、三十三年前、二十三年前、十三年前、三年前,只有最后一页是三天前,是为结局。

    五十三年前,应该是农业合作化时期,作为开场白,总的铺垫,介绍出即将登场的几个重要人物。其中有赵鼓点(学名赵互助)和他爸赵秀,李锣帮(学名李爱国)和他爸(后标出叫李大林),于半句(学名于合作)和他爸,我(后来标出的学名夏继卓)和左老师。而这些人的基调,大都在于半句他爸与李锣帮他爸的结婚场面上的描述中烘托出来的,显得自然、具体、生动形象。

    四十三年前,故事才真正开始。赵鼓点他爸赵秀带领红卫兵抄了夏继卓的家,硬说他家是“富农”。老师紧跟形势,组织四个学生:赵鼓点、李锣帮、夏继卓、于半句,赶排“三句半”,批判夏继卓的父亲。不曾想没过多久,风向又变了,以老师为首的造反兵团夺了赵庄的公章,赵秀被押上台,领教了“三句半”的厉害,而“三句半”的小演员也成立了驱虎豹战斗队。一年之后所谓的大联合,赵秀摇身一变,又坐上了赵庄的龙椅,当上了革命委员会主任。

    这就是“文革”动乱的十年。

    三十三年前,“三句半”的节目变为《粉碎四人帮》,赵秀代替儿子上台演出。因为赵秀手里有权,卡住李锣帮去公社广播站,卡住“我”去公社团委,美其名曰村里要留住“人才”,却推荐自己的儿子赵鼓点当上了公社团委副书记。还是李锣帮他爸李大林有招术,写好了揭发赵秀丑恶行径的材料,迫使赵秀才让李锣帮混进了公社机关。

    二十三年前,改革开放了,村办工业两周年纪念日、赵秀五十六岁生日,可谓“双喜临门”。赵秀的儿子赵互助(赵鼓点)已当上副县长,带着县里一帮官员前来祝贺。本已混上县广播局副局长的李爱国(李锣帮)成了“三种人”被清退回家。赵秀废物利用,让李锣帮当上了村艺术团团长,实际上是赵秀的一条狗。于半句当上了村纸盒厂的厂长,实际上是伺候赵秀的“佣人”。我(夏继卓)此时是镇办公室的科员,被“请”回村,大概是磨不开面子,伙同赵鼓点、李锣帮、于半句,又上演了一出“三句半”,内容自然是粉饰赵秀的“盛世太平”。

    十三年前,我(夏继卓)的父亲出殡,正赶上村里举行转制庆功会,气氛十分地不协调。李锣帮他爸李大林说,赵庄的企业都姓赵了,说不定哪天土地也得改姓。此时赵秀的儿子赵鼓点(赵互助)因抓了赵庄的典型,而被扶了正,当上了县长。而“三句半”的演员,已由四个青年替代,让我“满脸凝聚着思想”。

    三年前,赵庄历史上第一个不眠之夜。赵鼓点(赵互助)被“双规”,不久,赵秀父子双双进了“牢房”,老子被判刑三年,儿子被判刑八年。接替赵秀的是李锣帮。于半句当上了村治保主任,继续伺候新主子。而新主子李锣帮得意地说:“我躺在床上打呼噜,就知道这村里谁在干什么。”可见他对村民的“统治”有多么森严!我(夏继卓)在左老师的提携下,才当上镇办公室主任。赵庄艺术团的“三句半”不仅没有取消,而且还要外出表演,“还能为村里的小金库添秤呢”。

    三天前,赵秀刑满释放,人瘦了,头发全白了,见人就笑,好像疯了。但在村里的大街上,他喊出“三句半”的词却一点不乱:

    ……

    赵庄的形式很不妙,

    敲锣帮的当领导。

    兔子尾巴长不了,

    长不了!

    当即,赵秀被治保主任于半句带人绑了,送进了精神病院。

    大结局之处,李大林出场来个画龙点睛,他破天荒提出要把演“三句半”的玩意儿,挖个坑埋了,“不埋葬那些阴魂不散的东西,迟早我也得疯。我成了疯子,身后追着的还是起哄架秧子的乌合之众”。

    这就是作品《三句半》的主要内容,也是赵庄的历史与现实状况。

    大结局使作品的立意升华了,达到了与作者的长篇小说《迷路的村庄》有异曲同工之境界。

     

     

    面对赵庄的历史与现实状况,我们有必要进一步加以解剖,揭开那层面纱,看一看赵庄问题的实质,究竟在哪里?

    《三句半》掐头去尾,中间部分就是5个小节。从时间上分析,四十三年前,即是“文革”开始的1966年,三十三年前,即是粉碎四人帮1976年,二十三年前,即是改革开放正深入发展的1986年,十三年前,即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起步不久,企业转制时期的1996年,三年前,即是当下现实生活的2006年。倘若算上开场白的五十三年前,那是农业合作化时期的1956。这些年份,在长达半个世纪中,都是有特殊“内涵”的时期。这些岁月纵剖面“截点”的质感,也就格外的强烈,而非同寻常地发人深省。

    我们不妨将问题朝作品核心的方向推进,换句更为明确的话说,就是半个多世纪以来,赵庄的政权都把持在什么样人的手里?

    1956年赵庄的赵秀是合作社的头儿,能忽悠:“一只十五斤的小羊,出了七斤肉八斤油,头蹄下水都不算,还白赚了一张羊皮。”1966年“文革”开始,赵庄的一村之长是赵秀,他也戴上了红袖章,伙同红卫兵一起“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一年之后,赵秀又当上了革命委员会主任。1976年粉碎“四人帮”,赵庄主政的还是赵秀,他善于玩弄权术,李锣帮他爸李大林,说赵秀是“假正经的婊子”。1986年,正值改革开放,赵庄的当家人仍是赵秀,他的儿子赵互助已当上副县长,他的外甥也当上了赵庄村办企业有实权的副厂长,真是一呼百应八面威风,于是他大办56岁生日,借以粉饰他的“歌舞升平”。1996年赵庄的企业转制,赵秀见风使舵也颇有“建树”,按照李锣帮他爸李大林的说法是:“赵庄的企业都姓赵了,说不定哪天土地也得改姓”。这说明赵秀在赵庄不仅主政,而且连企业的经营权、归属权都抓到了手心里。2006,赵秀父子双双进了牢房被判了刑,而接替赵庄领导的是李锣帮(李爱国)。李锣帮何许人也?李锣帮他爸李大林利用威胁手段,让他当上了公社广播站站长,后混上县广播局的副局长,不久李锣帮赶上清理“三种人”,他是造反起家,被清退回家,但被赵秀重用,当上赵庄艺术团的团长,是赵秀制造舆论的干将,按他爸李大林的说法是,“我那儿子成了这个门里(赵秀)的狗了。”

    想想看,纵观赵庄半个多世纪,先是赵秀掌权,最后接班的是赵秀的一条狗——李锣帮(李爱国),那么赵庄的村民还有好日子过么?

    当下早已不讲什么路线斗争什么阶级斗争了,但是由什么样的人来执掌村政大权,仍然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还是立党为私、执政为己,历来应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一点也马虎不得。试问,像赵秀、李锣帮这种人,能把赵庄引向何方?不迷路不走歪门邪道才是咄咄怪事呢!如今在全国,像赵庄这种状况,究竟占多大的比例,我不得而知,但绝不是个别现象。那么《三句半》就揭示出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即农村迫在眉睫的政权建设问题。现在农村企业绝大多数已由集体所有制转变为股份制,土地联产承包后的今天,土地也可以有偿转让、出租了,但是村级政权的建设仍不可忽视。赵庄的赵秀不就是一手遮天,控制了赵庄企业的经营权和所属权了么?赵庄,或是像赵庄一样的村庄,其现状与前景实在是令人担忧的。作品中的我(也应包括作者),“拾起赵秀甩落在地上的玩具鼓,还有树枝,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更让“我”心痛的是,赵庄众多的村民并没有觉醒,正如李大林所说:“我成了疯子,身后追着的还是起哄架秧子的乌合之众。”读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禁轰然响起一种声音:救救这些村庄,救救这些村民吧!

     

     

    《三句半》之所以能产生震撼读者的力度,还在于它的内容与形式的高度统一,即是艺术构思上的突破,达到总体把握作品的成功。

    “三句半”本是流行于农村中文艺演出的一种“样式”,再简单再普通不过了,但是,半个多世纪以来,这种文艺演出的“样式”,承载了丰富的社会内涵与沉重的政治色彩。而作者不仅敏锐地捕捉到了“三句半”,而且让“三句半”贯穿作品的始终,成了作品不可或缺的灵魂与焦点。试想倘若你将“三句半”从作品中抽掉,那么结果不仅仅是釜底抽薪,而且那是抽去了作品的“魂儿”,那么作品的构思将流于平平,不可能达到艺术构思的境界,更不可能达到艺术构思上的突破,也就是说你与林斤澜先生所推崇的“有寄托入,无寄托出”的艺术法则相去甚远了。

    通常意义上讲,构思——艺术构思——艺术构思上的突破,这是总体把握作品的三个必经阶段。往往基本素材,或曰基本内容具备了,就缺乏作品灵魂的支撑点了,那么形成作品的力度就出不来,震撼力就无从谈起。《三句半》的支点就是“三句半”,“三句半”是作品力度与震撼力的原动力。

    艺术构思上的突破,不是单单指内容,也不是单单指形式,而是指作品内容与形式的高度协调与统一,溪芜的《三句半》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

    我喜爱《三句半》,那是因为我真的被《三句半》感动了震撼了。我期待着溪芜不断地从运河滩上给我们带来好的消息好的作品。

    算是先睹《三句半》的一篇读后感吧。

    2010411

    于北京团结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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