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颖霖 清代笔记中的通州民间故事——狐尾
手边有一本《大运河的传说》,郑建山选编,三十二开本,我很喜欢。因我曾经收集和整理过《中国桥梁民间故事》一书,有此同好。
虎年春节前,通州电视台对郑建山先生做了专访,其中,有郑先生访问我朋友朱向加老人的画面,使我很感亲切。
郑先生编的《大运河的传说》只注重了民间采风,忽视了古籍文献中的部分。故笔者今介绍一则,以做抛砖引玉。
在清代笔记小说中,俞蛟的《梦厂杂著》内容丰富,且与旧京的文化、传说颇有关系。
《梦厂杂著》卷九齐东妄言中,记录了一则《狐尾》的传说故事,全文如下:
狐 尾
直隶通州民袁在田,朴诚不苟,有善人之目。家惟老母,折柳枝编筐篚诸多,售以糊口。每清晨,荷担入齐化门,货尽而返,以为常。一日,遍行于巷,购者绝少。日将午,腹馁,易炊饼,坐树下啖之。有衣褐者过其前,往返瞻顾,似欲有言。袁异之,邀之坐,诘其姓氏,曰:“我关中王璞也。索■来京,三年矣。”转诘袁家世里居,絮絮不休。袁欲去,持其裾,不使行。袁曰:“吾母老家贫,日赖此业,以举火;君诚爱我,而使坐谈废业,馁吾母矣!”王曰:“子诚孝子也!子往矣!余有相识,居通州东门外,今夜将寄其家,待子同行可乎?袁诺之。未几,而返,途次问答,两情颇洽。袁邀过其家,出白酒脱粟以食。王曰:“倘有万金之资,此地居奇,权子田,何物而可?”袁曰:“惟木肆最佳。每岁漕艘所携之木,贱收而售易,利可倍蓰。”王曰:“子明日无他往,吾将运金于子家利则共之。倘有所耗、子无与也。吾视子有福相,从此服锦■厌脍■矣。袁为首颔。王去,袁以言告母。母曰:“居贫而作妄想,鬼神且揶揄之。顷吾窥客,貌不似富家翁,况挟重货而肯与肩挑贸易者共事乎?信无稽之言,荒一日之业,入其谓子何!”袁曰:“儿已诺之,橐中犹余一日之粮耳。”次日,自朝至暮,客■杳然。熄灯将寝,忽门外马嘶人喧,叩声甚急。启之,王袍服炫丽,两仆荷箱箧,登堂拜母,徉与袁为两姨昆弟,十年不相见,以掩人耳目。不数日,设肆于廛,居然巨商。三年积赀十余万。一日,两人对饮,忽举杯谓袁曰:“我关中狐也,居仇池山中,炼神服气,五百年,立志福善祸淫,助造化所不及,计历齐、鲁、燕、赵之乡,又百余年。经吾败亡之而补助之者,不知凡几。今功行已满,行将入山之深,而入林之密,不复履尘世矣。吾五官四体,不与人殊,惟茸修尾缀于尻,不能去。明日当午,子为我断以利刃,藏诸洁室,脱有意外之祸,焚香默祝,用火火断处,可立解,愿世守之勿失也。”袁泣然出涕曰:“我无君,何以有今日?方将与共富贵,白头老友,■洒徜徉以没世,忽尔永诀,何以为怀?且受德不报,反加白刃,以残支体,总有益于君,不忍为也。”因各欷歔,为之罢饮。次日,王引袁之别室,露尾授刃,袁涕泪如绠,不能仰视,促之再四,乃左手掩面,右手举刀,一挥尾断,而狐杳矣。袁躄踊哀号,若丧考妣,以缣素裹其尾,藏诸椟,朔望必躬自焚香设供具焉。后母卒,未葬,忽邻家火起,势将延及。急祷于尾,反风灭火,得无恙。袁生二子,至人十余。卒后长子为分家所陷,几致杀身,亦祷于尾,而免。其余灵异,难更仆■。三世后,尾忽不见,家道亦替。至今通州称“狐尾袁家”里老犹能述其异云。
附:
俞蛟,会稽山阴山(今浙江绍兴)人,字清源,又字六爱,号梦厂居士,其生平,《清史稿》在传。嘉庆《山阴县志》仅说他乾隆元年(一七三六)中过举人,《广东通志》说他在乾隆五十八年(一七九三)曾以监生充任兴宁县典史。其作品有《梦厂杂著》和《春明丛说》。本传说源于道光八年敬艺堂刻本
记于双影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