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生 无声的世界（五）

    家庭不和睦，受害最大就是孩子。白微与老艾以后的日子里，没少吵架。一个年轻气盛，一个心胸狭窄；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如娇艳的玫瑰，一个如长满刺的刺头。也许，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也许。

    刚开始在饭桌上拌几句嘴，怕影响孩子的情绪，就在吃完饭后到卧室里接着吵。后来，干脆在饭桌上直接吵，当着艾奇的面，吵得面红耳赤。虽然艾奇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吵什么，但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是在吵架。艾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艾奇不知道应该站在妈妈一边帮妈妈说话还是站在爸爸一边帮爸爸说话。她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吵。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很长时间。每一次都在艾奇幼小的心灵上添了一道伤痕。艾奇看见过盘子和碗摔在地上时，碎片飞过眼前，划伤了自己的脚面，血无声地流了出来，一直流到了地上，他们还在吵。她看到暖水壶被爸爸踢倒后，热水溅出来，溅到自己的手臂上，烫出一个个水泡。她看到过桌子倒在地板上，自己能感觉到脚下的颤动。她看到爸爸把电视机从电视柜上推到地上，爆炸时产生的白色浓烟，火苗在房间里跳动，火又顺着窗帘着上了墙壁，然后是一阵忙乱，水扑灭火时产生的黑烟，整个房间里都是。

    后来，爸爸和妈妈再吵架的时候，艾奇会躲在自己卧室的大衣柜里。直到很长时间，他俩吵完架消了气，才想起女儿时候，却找不到女儿。老艾和白薇喊破了嗓子，艾奇都不能听见。她只会躲在那个黑暗的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大衣柜里。直到第二天上午，白薇才在找遍了楼上楼下，小区的每个角落之后，最后在大衣柜里发了艾奇。之后，白薇和老艾吵完架后，白薇会很快从大衣柜里找出艾奇。还有一次是在阳台的报纸堆里发现的艾奇。

    这样的日子让白薇忍无可忍。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白薇和老艾吵完架后，她抱起艾奇离开了家。走在无人的马路上，她和女儿浑身湿透，身体在不停地发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向哪里。白薇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一个亲人，或者说没有一个娘家人。因为她的老家在重庆。她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即使有同事，也不会在旁边。邻居更是老死不相来往。除了老艾，世界对于白薇来说是孤独的。她抱着艾奇路过护城河的时候，甚至想和女儿一起跳下河去，了却一生。但是，但是女儿是无辜的，女儿有什么错？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全是因为他们的错。女儿用头紧贴在妈妈的胸口上，似乎在用弱小的身体为妈妈挡风遮雨。

    她停下来，在一个十字路口，在昏暗的路灯下，女儿脸色越来越苍白，满脸雨水，或者泪水。白薇茫然不知所措。一道汽车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他快步跑到白薇身边，把她们拉到了车上。他是魏长安。

    到了魏长安的住所，白薇和女儿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临时性的衣服。魏长安又为她们准备了一桌吃的。母女俩吃过之后，艾奇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白薇找了一条毛毯，盖在了女儿的身上。

    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大。白薇一直在流泪，她被魏长安拥在怀里的时候，失声大哭。艾奇依旧睡得很香。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老艾和白薇吵得更加激烈。每次吵架之后，白薇都会甩门而去。艾奇会趴在阳台的玻璃上，眼巴巴望着妈妈走出楼门口，沿着那条狭窄的小道，上了一辆停在路口处的汽车。

    两个月之后，老艾和白薇办理了离婚手续。女儿判给了老艾，房子判也给了老艾。部分房产和存款作为还债与抚养女儿的费用。最起码女儿还可以有一个安身之处。白薇是这样想的。白薇两手空空。她只是带了一只箱子，里面有些简单的衣服和必需品，恋恋不舍和艾奇告别。她流着泪告诉艾奇，要学会照顾自己。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老艾就从她怀里把艾奇拉了过来。艾奇挣扎着，再次扑到白薇怀里的时候，艾奇已经明白了，妈妈用手一次次重复着一个分别的动作，将会是一次长久的分离，很难再回到这个家了。但白薇留给了艾奇新的希望，那就是，妈妈会挣很多很多的钱，带着艾奇去最好的医院治病，到那个时候，艾奇会重新开口说话，再次听到这个世界上的声音。

    白薇辞了工作。跟随魏长安去了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