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煎饼——潍河纪事之三
“大煎饼当锅盖,汽车站建城外,柏油马路起疙瘩,大姑娘抱着孩子谈恋爱。”这段顺口溜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个地方的画像。可对生活在潍河一带的农家人来说,“大煎饼当锅盖”再形象不过了,锅盖大的煎饼喂养着一代又一代的农家子弟。以煎饼为主食的年代,在无别的食物作补充的情况下,为了使自己的肠胃少一点尴尬,只好翻着花样折腾煎饼,塌煎饼就是煎饼变种的一个成功范例。
塌煎饼是潍河一带人们喜爱的“风味小吃”。
煎饼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将拌好的馅子均匀地摊在尚在鏊子的煎饼里,再将一张烙好的煎饼盖在上面,烙熟叠好即可。在生活艰苦的岁月里,就是这样简单的饭食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上的。虽然做起来容易,吃起来也极顺口,我母亲却轻易不做给我们吃。因为母亲说生产队里分的口粮少,吃地瓜都不跟嘴,吃起塌煎饼来就像牛拉着似的,就更跟不上嘴了。我记得摊煎饼的时候,只有老人、孩子和在地里干重体力活的男人才能吃上塌煎饼。那时候的煎饼糊子,多是用地瓜掺上少量的玉米或高梁用磨推成。馅子是用自家地里割来的韭菜或者下坡干活顺手剜来的马齿菜、荠菜一类的野菜剁成。家中偶尔吃一回塌煎饼,当家的女主人用菜刀将一个塌煎饼切成几块,分着吃。吃出经验来的孩子会将一小块慢慢咀嚼细细品味;拿不住劲的孩子三口两口吃完,尽管肚子还咕咕地叫,可当他再向当家的女主人伸出怯怯的小手时,得到的回答是:你这孩子,这个吃法还了得!……
如今的潍河人家,不仅将塌煎饼当点心吃,还把它变成了一种发家致富的商品。你可信步随便到一家正在摊煎饼的农家看一看,那是怎样的景致啊。走进宽敞清新的农家大院,在用雪白的瓷砖砌成的厢房里,化着淡妆,戴着金手镯的年轻女主人正在做塌煎饼。跟前放着几盘用煤球炉烧着的特制的小鏊子,左边的铝盆里盛满用精粉调制成的面糊,馅子的种类有好几种,有猪肉白菜的,有鸡蛋韭菜的,还有叫不上名字的海菜的。面带喜悦的女主人舀一小勺面糊倒在滚烫的鏊子上,再用煎饼筢子将面糊抹匀合,在吱吱啦啦的热气中,一个个塌煎饼就在年轻女主人的手中诞生了。当你还在为女主人高超的技艺惊叹时,女主人已将整齐的一块塌煎饼递到你手中。煎饼拿在手中,嘴里的哈喇子已快要流出来了。
一个人对故乡的感情,可以是笼统的,也可以是具体的,有时只是一事或者一物。香脆可口的塌煎饼使我对故乡的印象更加明朗,更加清晰。我这个已在城市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农家子弟,始终眷恋着故乡的一草一木。每当我走在下班回家的大街上,只要听到塌煎饼的叫卖声,就会驻足买上几块过过瘾,当我津津有味地吃着香喷喷的塌煎饼,我就会忍不住地思念起故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