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年修水库
那是五十多年前,农村刚刚实行合作化,刚刚成立初级社的时候。那年,我才14岁。听了几回动员报告,就自愿放弃升学考试,当个社员挣工分了。开始的几个月。生产队长看我年纪小,就拍我哥对历代牛马割青草。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天,村村掀起兴修水利的高潮。我也就放下镰刀,扛起铁锹,迈步走进兴修水利的行列之中。最难忘的是1958年春天,全县上万民工修徐辛庄水库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至今难以忘怀。
从我的家乡半截河到如今宋庄镇的徐辛庄,醋酸也得100多华里。民工们要自带劳动工具、被子,还要带着七天的干粮。因为工具太多,队里用两辆大车送去。队长怕我走不动,就让我一个人坐在大车上,算是最好的照顾了。至今我呀忘不了队长的好心。
那是大年初五的早晨,天还很黑。我就坐在牛车上出发了。冬天的早晨奇冷。我冻得直发抖,两位车把式也冻得直跺脚。说了一句:“真是鬼呲牙的时候。”后来才知道,这是家乡人形容冬天夜里冷的土语,意思是,鬼都冻得受不了了。经过一天的行程,到天很黑时才到了临时驻地——北寺庄。
第二天,天还没亮,听到起床的号声惊醒我的酣睡,我和住在一起的几个民工,翻身而起。肯着凉窝头就上工地了。原来工地还有老远,走到工地,天已经大亮。放眼望去,嗬!简直是人都海洋。徐辛庄水库,到底有多大,至今也没闹清,救我附近的情况看,要在平地上修一条南北走向的大坝。我们村当时有11个生产队,没对分摊五十米,全村要修550米长的堤坝。几天后才知道。堤坝的底座宽十米,往上越来越窄,到坝顶要宽3米。堤坝高十米。这样的工程量,要在七天必须完成,其艰苦程度可以想见。
当时的困难不只因为时间紧迫。还要面临着三大难题。一是天寒地冻,每天都要先抡大锤砸开冻土层。第二个难题是没有好工具,那时,高级社刚成立,队里连独轮车都没有,只能靠土筐和扁担和人的肩膀往堤上挑。堤坝越来越高,往上挑也就越来越难了。第三是,没有多余的食物,每人一天只能吃两个窝头或贴饼子。就带这么多,吃不饱也就饿着。我年纪小,每天只能往土筐里铲土。听到两个你过五十岁的叔叔对话。一个说:“这要是有一晚热乎乎的葱花汤喝下去,多美!”另一个说:“你倒是想得美!”不知什么原因,这两句话,如此记忆犹新。
工地上,人山人海,最动听的,是那此起彼伏的夯歌。筑堤时,加一层土,就要用石头滚子砸一砸,用两根胳膊粗的木棍绑着一个石头滚子,十几个人分成两排,抬起来,再放下,就叫砸夯。为了一起用力,就要有一个人领唱夯歌。其他人,就“呦呵呵,呦呵呵”地接着喊。领唱者,可以自编歌词,听来既好听又有意思。比如:“眼看天要黑呦,黑得像煤灰呦,好像猛张飞呦,又像黑李逵呦。。。。。。”正唱得起劲儿,监工的来了,大发雷霆。臭骂了一顿,惊人劝说才愤愤地离去。原来,这工头脸黑,他认为是在嘲笑他,才发的火。到底是咋回事,至今也没弄明白。
经过七天的艰苦奋战,终于完工了。回家那天,大家都特高兴。虽然肚子很饿,也快快地往家里赶,就是为了填饱饱肚子。我们走时,我看看偌大的工地,还有好多人在干活,四面八方还唱着夯歌。
我在生产队劳动力两年,这次第水利建设劳动,是记忆最深刻的。10年后,我特地又到徐辛庄水库看了一次,再也找不到大堤的影子,听当地村民说,早就平了。我的心头也曾掠过一丝遗憾。但细细想来,即使水库还在,还能找回当年的场景吗?假如能找到,我还愿意回到八个年月吗?修徐辛庄水库,我是第一回体味到了民工队艰难。才第一次尝到了,困、饿、累的滋味。我已经几十年没尝过味了。现今的大多数人,基本上没体味过挖河修堤的苦和累。但是,我又发现,艰苦的劳动,实在是一副强壮筋骨的良药。50年后的今天,当时的艰苦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美谈,每一次回想起来,心里总觉得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