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读余华小说《活着》,看主人公福贵在历经血泪交流的命运簸弄中跌跌撞撞、生生死死,感喟他在磨难不断的人生中,先后失去亲人,最后孤独地与老牛相伴,归于平静,淡然度余生。他的多舛命途,令人痛心不已。余华用冷静淡然的笔触,让读者体会主人公的辛酸,掩卷叹息、落泪,那份伤痛,震撼,予人深刻印象。多少年过去,想来依然牵动心底凄戚。为余华对中国农民这份关注、关爱,深深感动。
由孟京辉导演,黄渤、袁泉主演的话剧《活着》,11月初来广州巡演,提前一个月“抢”票,昨晚一睹芳华,好一台精彩的戏!其中一句经典台词:“只要你想活着,你就死不了!”,让你体会中国农民活着的艰涩,感受他们风霜侵蚀,骨子里那份不改坚韧。以往,总认为电影、舞台艺术的感染力难与文学作品匹敌,这回,真为舞台剧的魅力所折服。
话剧《活着》,用主人公福贵坎坷跌宕的一生,演绎了中国历史变迁,极尽死亡悲剧的凄冷美。主人公一生沉浮、坎坷,再现了中国上世纪40年代以来的波澜起伏。演绎了人们命运无法掌控的生命之痛,衍生对死亡的凄然苦笑,令人心酸。
福贵儿子有庆突然死亡的那一场,痛失爱儿的他,跌坐在医院门前,用不同节奏、力度去砸一瓶瓶的水,从肢体语言、砸得漫天飘落的水淋透了他的身体,观众都能感受,那瓢泼而落的水,是福贵内心的泪,砸瓶子的一声声,砸痛观众心坎,深深叹服这份舞台表现力!那份疼,有如自己亲人逝去。
福贵妻子家珍去世那一段,福贵的恸,看似相对平静,听他诉说家珍的体温一丝丝的流走,那种疼痛更深切,仿佛感到他的心随之死去。接着,他相继掩埋了女儿凤霞、女婿二喜乃至年仅七岁的外孙苦根,命运,一刀一刀的剐着人心,鲜血淋漓……经过太多苦难和死别,福贵日渐变得坦然、平静,已不单纯是麻木。听他一句话:“狗看家、牛耕田,你是牛,就得耕田”,阐述的不仅仅是各司其职,还有就是一种逆来顺受的“认命”,“皇帝诏我当女婿,路途遥远我不去”戏谑、调侃,阿Q所不能及。当你没承担完你应有的责任、牛还没耕完它该犁的地,上天也不会让他轻易死去,只能活着。可是剧中一句话:“只要你想着活下去,你就死不了!要是你想死,就怎么也活不下去”,用朴实的话语诠释意志力,韧劲十足!
生活,就像人生的田地,当福贵一一埋葬了他的亲人们,买来一头像他一样老、也叫“福贵”的牛与他为伴,听他沙哑的歌声在落日余辉的空旷田如风飘扬,粗哑的嗓音令人感动,充满了泥土芬芳,具有十足的生命力,虽充满苍凉酸楚,却是坚韧无比。
剧中不少出彩处,诸如福贵被抓壮丁当了国民党兵,一心想逃回家,后来从死人堆里被共军俘虏,得了回家盘缠往家赶那一场,即将进村,他的脚步由慢而快、缓而急,继而一边狂奔一边嘶喊:“家珍——我回来了!”,这时候,谁都能体会那种迫切、惊喜,死里逃生家人重聚,怎一个悲喜交集了得!?观众报以如雷掌声,泪滂沱!
黄渤演绎的福贵,有别于话剧语调,用平淡如常述说,让你跟随他,融进一段段情景,陪他疼痛、悲伤、麻木乃至平淡,袁泉的家珍,却是平实中有光华,剧中一段咏唱,沙沙的、柔柔的却很空灵幽深,听来引人入胜且震撼灵魂。有人说:“说黄渤是这舞台的呼吸和叹息,袁泉就是舞台的眼神”,很贴切!
剧终,全体演员谢幕,掌声如潮,一阵一阵不停歇,黄渤、袁泉一再谢幕依然意犹未尽,最后黄渤说:“这是我们在广州的最后一场,感谢观众们的厚爱。我有个请求,让我们与观众一同合影,听我数‘1、2、3’,大家一起喊:‘好好活着!’”全场整齐、响亮地:“好好活着!”
人生路上,皆如过客,只是你经过的路途,有的坎坷不平,有的一马平川,看了《活着》,我相信,谁还会,不愿好好活着?!一个看似平淡的话题,却是那么沉重不已!痛过后,是绵长的酸楚、叹息,还有就是泪眼朦胧中,没完没了的人生回味,雾里看,淡化了苦难,有利于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