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贼来定义时间,天衣无缝,珠联璧合。它来无踪去无影,神出鬼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不知不觉偷走我们好多珍贵的东西,能说不是贼? 上个双休,我特意回家看望老妈,进得门身子还没暖过来,妈就端着相框里的一张黑白照片让我看:“芳儿,你和小妹小时候的照片只有这一张,看看打小你们就那么浓眉大眼的招人喜欢,如能放大,咱把这张相片放大吧!” 我轻轻接过相框,黑白照片上的内容是妈、我还有小妹。妈两根粗粗的大头辫摆放在雪白的衬衫上,鹅蛋形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笑意,一双炯炯有神的杏核眼平视着前方,那份年轻、俊秀和纯朴,好让人舒服。妈的左边是小妹,大不过刚回走路的样子,紫葡萄般的大眼睛镶钳在花朵似的小脸上,稍稍左倾的脑袋,显出几分调皮的可爱。妈的右边就是我了,粉底黄花的半袖衫,海蓝色的裤子,虽然颇有几分山里人的俗气,但俊俏和机敏你无须怀疑。 我用心地端详着这张与现代生活不合节拍的童年底片,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记忆中的老妈,不曾为自己买过衣服,即使是逢年过节。偶尔有一件新装,也是爸为妈买的。一件新衣服,妈就像珍藏家传宝物似的整整齐齐包在包袱里压在柜底,除非是回娘家、去爸单位或者亲朋好友办事,才肯拿出穿一次,事后便速速洗干净包裹入柜了。其实妈并不是天生的小气,天生的不爱美,嫁到爸这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用具不说,最让妈没招的是那眼破窑洞、那间破房子,一到雨季就四下溢水,用妈的话说就是外面大下,家里小下。生我时,妈就是为躲雨寄人篱下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妈常说的一句话是:“住人的宅,抱人的娃。”对这句让人听得磨起耳茧的口头禅,我那时根本不懂其中的艰涩。缘于此,妈一门心思要置一套象样、牢固的家。于是就从爸每月六十元工资中设法积余。除了爸在外面的消费、全家五口人的消费,妈给自己规定每月要扣除二十元钱作为买家的积蓄。 记得那是个绿意葱茏、艳阳高照的盛夏,“六一”的脚步伴着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近。我的心就像栖息了一只小鸟,开心的激动怎么也无法抑制。况且老师还选我去参加一个大型诗歌朗诵比赛。因此,我死缠硬磨让妈带我去亲自挑选一身我喜欢的衣服。为了节省路费饭费,妈说她一个人去就行,并能保我满意。我一听小嘴撅得能拴头小毛驴,还打了两顿没吃饭。妈知道我从就是个爱美胚子,只好答应星期天带我去买衣服了。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不止一次地去摸那张红红的日历。 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那个周末的晚上,我吃完饭洗漱后早早入睡,准备第二天一早跟着妈去挑选衣服。谁知这人也就是怪,稍微有一点事还真的就难以入眠,翻过来倒过去,在床上没完没了设想买衣服的情景。 宁静中,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不用说是姐回来了。推门进得家来,一脸认真地对妈说:“妈,小弟的对象看来有希望,我王伯说,下个星期要来相亲的,您可得买身象样的时装换上,要不,让人家笑话咱家寒酸,事情又泡汤了!” “我穿不穿有舍碍事的,她看的不是我!”妈一边铺着床,一边坦然地说。 姐急了,“妈,瞧您说的多轻巧,人家可是城里来的姑娘呀!能不和城里的母亲比吗?” “咱家又要买房,又要给你弟娶媳妇,芳还要过‘六一’,能顾得上给我买吗?” “芳不就过个‘六一’,一时三刻的,还买什么的衣服?再说了,她的衣服哪件比别的孩子差?这个‘六一’,她就不买了,改天,您到市里买一套自己的衣服!” 我一个反弹坐起身,像急怒的小狗似地吼着:“妈说不买就不买,我过‘六一’的衣服是非买不可的,人家还要参加诗歌朗诵比赛的!” 妈看我着急的小样,连连说:“我不买,我不买,明天就领你去买,你急什么?” 我冲姐来个得意的鬼脸,姐狠狠瞪我一眼甩着门回自己的房间了。 第二天,妈果然如约,带我到市里跑遍各大商场,我终于选定相片上那身衣服。记着“六一”那天,老师、同学对我的衣服都赞不绝口,诗歌朗诵也获得一等奖。当我把奖状拿回家给妈时,妈甜甜地一笑说:“总算那身衣服没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