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想通了吗? 我告诉过你我想不通了吗?汪奇嘻嘻地笑起来,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结实。 白建生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走了。 我是不是特丢人?等他们都离开宿舍,汪奇对我说。 丢啥人?这有啥丢人的。我说,班长都说你不错了,我觉得你也不错。 我没想到自己连阅兵都参加不了。这两天我老在想我上军校是不是个错误。也可能我不是当兵的料。汪奇闷闷不乐地说。 我没想到汪奇会对这事这么在乎。我一直以为他会为此高兴,看来不是这样。我只得宽慰他,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就是那个短尺而我们只是那个长寸,但尺终究比寸长等等。说了半天,总算让他开心一点了。 方队不可能呆在走廊里,我们整天都回到操场上训练。细细的秋雨中,我们新发的唯一一套的确良夏常服常常处在潮湿的状态,只能等晚上挂在宿舍晾干,第二天再穿。为了让班长们看到摆臂和踢腿的动作,我们被要求把袖子和裤腿分别挽到肘和膝以上,“已凉天气未寒时”,夏天已经远去,我们已身处一九九二年的秋天。真快。我已经忘了闷热难耐的感觉,开始怀念温暖了。 九月三十号午饭后,赵铁花兴冲冲地抱着一个大塑料袋进来,放在靠窗的内务柜上。我们围上去,禁不住欢呼起来。 天蓝色镶着金边的肩章,长着金翼的五角星领花,松枝簇拥着八一军徽的大帽徽,一切都是崭新的、闪亮的、迷人的。这是我们一个月奋斗的结果,或者说,是我们一个月奋斗结果的物质表现形式。那个中午,我们激动地往衣服上缀钉这些标志服饰,兴奋得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我们八十一个新学员穿着帽徽、领花和肩章齐全的夏常服在俱乐部集合,面对着两个老学员举起的军旗,跟着教导员宣读军人誓词。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鲜血顶得头皮一跳一跳地,让我强烈眩晕。宣誓完毕,我们依次在一个红色硬壳的大本上签上自己的姓名。这标志着我们从此拥有了真正的军人身份,正式成为军队一员。那是种比听到我爱的姑娘亲口告诉我她也爱我更强烈的幸福感。 回到宿舍,我脱下军装,把它平放在床上仔细端详。即使是后来换发07式军装,我都再没有一九九二年的那种热烈的喜悦。那种激动人心的事件并不时常出现,也可能是时光磨掉了我灵魂柔嫩的触角,让它生出了老茧,不再轻易为什么事物喜怒哀乐。一九九二年初秋,我坐在小凳上凝视着缀上领花和五号肩章的夏常服,它看上去是那么生动美好、感人至深。我确信它找到了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