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意思”不小,一张圆桌满席面菜。瓷瓶的汾酒透瓶香,清水的河蟹顶盖肥,中间还有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沈大哥不知怎么坐下去,不知怎么站起来,扎扎乎乎,直觉得那红壳大蟹,张牙舞爪在抓他的心。
第二天上课了,沈大哥脑袋还云云浮浮的,看那新书上的行行小字,仿佛一只只黑眼珠儿朝他翻瞪着。
复习够紧张的了,同学们都进入临战状态,可是,身后的“吉普赛”还有工夫说笑话。
“你说怪不怪?平时我在科里,平平如也,和谁都是那么回事,没想到上学以来,大伙对我看法变了!”
“那是你年轻漂亮,有了孩子也不显老,人家是喜欢你!”
“喜欢什么呀!原来,他们都说我轻浮、浅显,干不成大事,现在呢?”
“怎么样?”
“什么‘名牌大学生’啦,‘年轻有为’啦,还有人说毕业后我能接科长的班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沈大哥一点不觉得可笑,一张文凭兴许真有那么大威力!可笑的是他自己,怎么光天白日的作了一次孔乙已,这举动是“偷”还是“窃”呢?……
坐在旮旯里的高明亮心里也不好受,思潮翻滚,此起彼伏,他在做着痛苦的抉择。未婚妻这个人 ,太俗,俗不可耐,令人倒胃,可是,她那双大眼,那脸蛋儿充满魅力,又是多么令人难舍难离……
“梁鸣和李素芬呢,他俩怎么没来?”有人忽然想起点人数,问道。
高明亮正在沉思,猛地一愣。
“是呀,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迟到?”
老 说:“梁鸣昨天就没来,是不是病了?我看他这几天精神不太好。”
贺凌说:“是那,应该去看看他,虽说他平时底子好,可这是最后阶段呀,是不是?”
李素芬呢?她从来不迟到她各梁鸣比,笨鸟应该先飞嘛,她怎么也胸有成竹稳坐楼台呢?……
十五
李素芬这几天简直不要命了。孩子送到姥姥家,一切家务全由丈夫承担,她没日没夜地做复习。她的脑子成了一只蜂箱那么多课那么多重点,一群群炸了窝的蜜蜂似地。嘤嘤嗡嗡。从四面八方飞来。她抓紧着一切时间,吃饭也没忘了看笔记。
早晨,她风风火火地走出家门,一路走,一路背诵着语法定义。
一条鱼似地,她被汹涌的人流裹进车厢,又像入了冷藏室,“冻”在长方形的铁盒子里。
车上人真多。人人都象有怨气,谈工作,谈不正之风,议论公共汽车少了,售票员的服务态度“坏”了……有几个年轻人不知在发泄着什么。
那个穿工作服的瘦子说:“真倒霉,这次班里扣了我的奖金,还说‘就这一次’!”
胖子说:“纯粹是近视眼,愚昧无知!不就晚了几分钟吗?”
“谁怨咱没本事呢,自己掏钱,还得和别人倒班挤时间,最后完了还不知用不顶用,你看人家‘眼前花’……!”
李素芬不知“眼前花”所指何人,但听口气。分明是一位很得领导赏识的烛年轻,怨气的中心也仿佛是什么学历,文凭的事。
李素芬深感工人业余学习的难处,她为那个“眼前花”害臊,也为自己的学习不长劲苦恼。
她来自一个大厂的宣传部,是由工人转成干部的,如果说在车间管管机器她还能得心应手,可是,一走上领导岗位,便感到力不从心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赶上去,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
她决心这次考试一定考好。
倒了三次车,该上最后一趟车了,她急匆匆地奔向路口前面的车站。
“哐啷!”仿佛是一座山压了下来,又仿佛是一把钢刀锯扯扯她的膝骨,她倒在了路上。
“找死哇!”有人吼着。
她明白了,自己被自行车撞了,可是,那确实是自己的责任啊!红灯还未停,她便越过了停车线,不想被侧面飞驰而过的一辆自行车撞倒。
小伙子气势汹汹,一点不讲情面,周围的人看不过去:“你还不带她到医院去看看。”
“是她没长眼,往我车上撞!”
“你这个人,就是有理,也该扶一把嘛!”
警察过来了,简单分明了事情的是非,小伙子伸手帮忙,李素芬推辞:“不用了。”
她强撑着站起,可是一挪步,那膝盖就火烧火辣地疼,她强忍,她叹息,她为自己的急莽后悔,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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