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刘祥兄将《四季童谣》书稿交给我,嘱我为序,作序实在不敢当,谈谈感觉还是可以的,那好,就谈谈感觉吧!应该说,这些作品以前我都看过,当时觉得不错,现在编辑成书又看了两遍,仍令人激动不已。全书12篇作品,大部分出自通州新作者之手。这些作品严格说,有的不算成熟,甚至有些幼稚,但它很美,鲜鲜活活,没有陈腐气。它抛弃了通州以前某些老作者们那种有形无形的束缚、僵硬的思维模式、陈旧的叙事方法、拖沓的节奏、苍白的语言以及人云亦云的故事,而是从生活出发,感觉人生,触摸着人物的心灵。题材多种多样,内容丰富多彩。这是鲜活的文学创作。它滋润着人们的灵魂,给人们一个五彩缤纷的艺术世界。这些新作者创作起点高,有的已经隐约显露出创作才华,这是实难可贵的。他们为通州的文学注入了活力。成为通州作家群中的生力军。我为他们的成就而赞叹,更为运河文化的振兴而自豪。余莹的小说《四季童谣》是小说集的开篇,可称的上是篇佳作。小说取材于学校生活,写的是师生关系,说实话,这类题材在文学作品中写得很多很滥,很难写出新意,但作者的艺术感觉相当好,她用独特的艺术视角审视生活,用童心营造出一种艺术氛围。她写老槐树,“觉得它真的太老了”。“春天来了,它总是等杨柳绿过才醒过来,满树细小的叶子,像夏天(夜晚)的星星无声无息地亮着,一阵风吹过,又好似婴儿眼里的泪花闪闪烁烁,令人着迷。”她觉得老师的眉毛像毛毛虫。新老师在介绍自己,“而我总在想他额上打架的两条毛毛虫究竟谁战胜了谁。”老师有了心事,“怪不得他那两条毛毛虫在没完没了地打架。”老师高兴了,“两条毛毛虫也似乎规矩了许多。”老师让“我们”发信,当得知有个远方的姑娘要夺走我们的老师时,“我们”竟把老师的情书撕了。“我们每个人都撕了几下,把那封信撕成了小碎片,慢慢地扬进风里,那纸片空中飘曳,很像一群不肯离去的白蝴蝶”。这浓浓的艺术氛围,弥漫在整个作品中,使作品一下子鲜亮起来。小说写了班主任几件事:“改选班干部”、“违反校规”、“检查个人卫生”、“带领学生打鸟、听音乐”、“把怀念母亲的文章读给我们听”。这几件事很平常,而且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但“作者有一双独特的眼睛”(王梓夫语),她发现人类行为中最本质的东西,那就是“需要”。人有五种需要: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尊重需要和表现自我、实现自我价值的需要。而尊重和实现自我、表现自我价值的需要是人的最高需要。孩子们虽说幼稚,他们也需要被尊重,也有表现自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强烈意识。而这种需要却常常被我们大人们所忽略和亵渎,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小说中的班主任恰恰懂得这一点。因此,当他“宣布改选班干部,”,“让全体同学都当一次官时,”“全班同学心中升起了希望。”“我”被选为语文科代表,“最大的乐事是早早地把作文做完,然后是把全班的作文本一本不落地收上来放到讲台上。”当课间操迟到全班挨罚时,他带领我们跑向操场,回到班里,“全班响起一片真诚的掌声。”迷人的夜晚,他带领“我们”去打鸟,给我们播放最喜欢的音乐《童年》,我们一起分享快乐。他把心敞给我们这些似懂事非懂事的孩子们,说明天是他的生日,也是母难日;他把怀念母亲的文章读给我们听,把自己的悲伤向孩子们倾诉。因此,第二天,当他走进教室,掀开那张破报纸,见到桌子上放着孩子们送给他的“鸡蛋、苹果、野花、西红柿”,他的眼里闪着泪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而“我的心也紧紧地跳着,我想他一定看到了我写的那张系在一朵黄黄小菊花上的小纸条儿:老师,您的母亲一定会永远想着您,祝您生日快乐。”读到这里,我不禁想到我们的某些老师班主任,他们对学生,尤其是他们认为不好的学生——嘲讽、谩骂、罚站甚至殴打。使孩子们厌倦学习,厌倦学校,厌倦生活,离家出走,有的甚至堕落。请尊重孩子们吧!尊重孩子就是尊重我们自己,就是尊重未来。《四季童谣》与其说它是一篇小说,不如说它是一首歌,是“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用心弹唱的童谣。小说的作者是很有才华的,我相信她今后一定会写出更好的作品。《二叔》是钢凝的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民间艺人的故事。这些艺人好像在我们每个农村都有,他们不以艺术为谋生手段,却给贫困偏僻的乡村带来了欢乐。作者是非常老道的。他没有大力渲染民间艺术,而是漫不经心地从国人虐食文化写起,自然引出了毛驴与二叔这条线索,进行深入开掘。在环境与人物的激烈碰撞中,塑造了二叔这个艺术形象,从而通过这个形象对中国农村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进行思索,揭示了在那个特定年代人们的生存状态:人性的扭曲、尊严的践踏、精神的虐杀……而这一切都是在“正义”、漫不经心甚至欢乐中进行的。他给我们芸芸众生一个舞台,告诉我们,我们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尤为可贵的是作者并没有对这一切进行血淋淋的渲染,而是用平实的语调娓娓叙述着人们的一种生存方式,这就极大地丰富了作品的内涵,给人以强烈的震撼。《李光明外传》是篇很短的小说,全文不足两千字,写的很有意思。李光明,外号瞎李九,他长得非常猥琐、丑陋,尤其是他的眼睛,长很很小,都是白眼珠,就和瞎子一样。他整天在河边放羊,由于长年追赶羊群,跑得快,跳得远。县里召开残疾人运动会,牛乡长让李光明装做瞎子参加了运动会,得了冠军,从此他成了名人,县长为其颁奖,乡长为其戴花,而且被转为城市户口,分配了工作,还分了两居室楼房。县长得到升迁,乡长成了县长。然而,进入城市参加工作后,他极不适应,尤其不能容忍的是人们老是“瞎子、瞎子”地叫他。我是正常人,怎么把我当成瞎子了呢?他愤而把楼房的钥匙扔给了牛县长,背着老母回家了。作者用幽默的笔调鞭笞了弄虚作假这个丑恶现象,写出一个小人物的自强和自尊。《捡垃圾的老太、穿旗袍的女人和狗》是《小说二题》中的一篇。说的是一个外地的老太到局长家楼的垃圾道里捡垃圾,捡到许多好东西,后来竟捡到两条大鲤鱼。回家剖开鱼肚一看,鱼肚子里竟然有五千块钱。接着她发现了局长家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见到局长家的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和一条狗。女人经常带着狗遛弯儿。突然有一天,女人和局长全不见了,只有一条狗在汪汪叫着。她一打听,原来局长贪污受贿玩女人,被人告发逮捕,那个女人是他包的“鸡”。这个老太听说事情真相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她忽然想起了那张肥脸那两条鲤鱼和那带着血腥味的五千块钱”,大骂:“哪个挨千刀的把局长给告了。”这两篇小说写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他们是那样的不同。说实话,我是非常佩服作者的。她就像高明的外科医生拿着解剖刀,冷冷地解剖着“这一个”的灵魂。剖析了人性中最隐秘的东西。尤其是后一篇小说的结尾,达到了惊骇世俗的效果。卑劣与崇高交织、美好与丑陋融合,使这两个小人物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从而深化主题,引起了我们许多思索。《今天是情人节》、《秋天的叶子》写的是现代人的一种感觉。这两篇作品不像小说,好像是两篇不错的散文。前者是人们创造现代生活,享受现代生活,写得热情奔放,是立足现实的。后者写的是现代人的寂寞与无奈,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特别是后者那个黑衣人,给人以很多的启示,人们创造现代文明,而现代文明最终会毁灭人类自己。《当兵的日子》写的是新时期军人的思想感情。尤其使我感兴趣的是常浩伟这个人物形象。作者是十分大胆的,他从生活出发,把“我”和常浩伟从人性的角度进行剖析,重新审视新时期军队的生活。在“我”的眼中,常浩伟是痞子、是小人、是无赖,他“学会了穿五个扣的军装,只扣两个,还高高地挽起袖口;学会了着制式衬衫不打领带;学会了穿双拖鞋在满院子转圈儿,……还居然对着镜子打摩丝,弄得自己油头粉面……”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在“我”这个班长的面前,他肆无忌惮地谈性,谈女人,后来竟然把女人带到营房里睡觉。而偏偏就是这个小人,“像一汪腐蚀性极强的镪水,”“无孔不入地腐蚀着我。”“我”在他的面前彻底崩溃了。甚至瞬间“对自己的两年的军旅生涯感到可笑。”“我”对他进行严厉的批评处罚,甚至谩骂殴打,但却显得那么无力,甚至被他的奇谈怪论吸引,“我”的梦里竟然也出现了女人。梦见了常浩伟说过的那个与他发生关系的那个女人,“白白的身子,白白的,白白的……”这篇小说写得很精彩,特别是“我”送与常浩伟相好的那个女青年回家车上的那段对话,写出当代女青年“这一个”的个性和我那套陈腐说教的尴尬,给人以思索。当然,这篇小说也有明显不足。本来这篇小说我感觉是对常浩伟的个性张扬,以及“我”对军队传统思想工作方法的思考,如果按照这个人物行动线发展下去,那将是一篇很棒的力作。不知为什么,后来竟然变了味儿,连常浩伟都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谴责。看来作者又恢复了传统的思维模式,抛弃了自己的思考,从而无形中消弱了小说的力量,使作品平庸起来。人物也因缺少复杂性,转变太快而显得不真实。当然,这是个长篇,发在这里的只是节选,以后的情节不会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