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现代社会,繁重的工作压力,日益膨胀的物质追求,这些都会让人忽略生活中最真实、最真挚的感情。当基本的经济需要不再困扰我们的时候,情感和婚姻便成为我们生活中最大的困扰。在追求“钱途”和自我的年代,人的欲望越来越多,爱情也越来越脆弱,甚至不堪一击。尽管每个人都渴望完美的爱情,但往往事与愿违,在这无情现实的背景下,许多人患上了这种奇怪的病——“爱无能”。)
他沉浸于自己编造的完美初恋中
他沉浸在编造的完美初恋中,就像吸毒一样,可事实上,他频繁地换着身边的女人。故事给了他安慰,他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爱情。
吴仁说他已经做了43次治疗了,他的一生所能记起的琐事都说得差不多了,3岁的时候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了一架,9岁的时候参加少年宫的合唱团,14岁的时候把班主任的窗户砸烂了,20岁那年的补考等等等等。更不用提那些大事了,升学、结婚、生孩子。尽管这样,吴仁的状态跟治疗之前还是没什么变化。要说,他这三十几年的生活中实在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文化大革命”对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冲击。
但是,从第9次治疗开始,吴仁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叙述他的生活,特别是津津有味地说他的6次恋爱。到第31次以后,他的6次恋爱已经成了治疗程序中的一个循环语句,其他事情谈不了多久,他就会说:“这让我想起了我生命中的6个女人中的一个,就是第x个,她啊……”
在陪他闲聊的过程中,医师一次又一次体验到他内心应该是酸楚的,虽说他在不断地重复6个女人的故事,但很明显对这些故事他自己都有些厌烦。医师希望把话题从这几个女人身上引出来,但每次他都不管不顾地把话题转移了回去,真要想从这几个女人的故事中找出点什么来,吴仁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重复那几句话。
第一个女人是高中的团支部书记,书记同志平常不苟言笑,衣着朴素。高三的时候,吴仁同学一天上课开小差,决定把班上的女同学按美丑排个梁山泊似的英雄座次,排到第22位的时候,眼睛和团支书的眼光对个正着,他只好尴尬地一笑,没想到团支书也相视一笑。此后两个人就开始了交往,吴仁成了团支部的活跃分子。高考后,两人要天各一方了,于是相约到公园去玩。玩得不开心,回家时,两人的小手拉到了一起,最后,都流下了青春的第一滴眼泪。然后是通信,不到半年,信断了,谈不上分手,因为彼此从来没有说过爱不爱这一类的话。
第二个女人是大学的同学,是个活泼的姑娘,爱说爱笑,硬是看上了吴仁,在舍友的怂恿下,喝醉了的吴仁终于写了情书,当然是集体劳动的结晶,也侵犯了小仲马、莎士比亚和柳永的版权。然后就恋爱了,看电影,吃宵夜,手牵手,礼节性的接吻,然后就结束了,因为帅哥这种男人痛恨的动物出现了。
第三个女人是失恋后在学校的舞厅认识的,这是一个高年级的女生,长相一般,但很时髦,一切的发生都符合吴仁当时的需要。不到三个月,两人的关系就发展得非同一般,吴仁在她那里学会了一个所谓坏男人必须具备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巧。不到5个月,两人分手了,因为那女孩说吴仁没情调。这次失恋并没有让吴仁太难过,这在预料之中。第一次失恋是创伤,第二次失恋是致命的创伤,第三次失恋——就习惯了。
第四个女人是工作后别人介绍的对象,这时吴仁已经有些情场老手的风度,他不用写情书了,用嘴就能说出一串串的甜言蜜语。姑娘和他交往了三年,每两周见面一次,最后,吴仁决定离开她,因为那姑娘“没有激情”。
第五个女人就是她的妻子,这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当时两个人年龄都大了,谈了两年的恋爱,就结婚了,然后生孩子。妻子是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也找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的女人。“她就像水,没什么味道,但却是生命必需的。”吴仁这么说。
第六个女人,在一次外地的会议上认识的,是个女强人,但很会打扮,也很会交际。他们发生了闪电般的一夜情,然后就电话联系,借其他的出差机会偶尔见几次面。吴仁说:“她有很多的情人,不止我一个,我们之间只有纯粹的肉体关系。”
6个女人的故事说了一遍一遍,终于连他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从第43次治疗开始,沉默越来越多。
治疗医师打破沉默说:“我感到我们的治疗像一台老式唱机在放坏了的唱片,咿呀咿呀的总在重复,但就是进入不了下一道音轨,你觉得呢?”吴仁淡然一笑,又讲了一遍他的六个女人的事,这一次,他有些感伤。此后不久,治疗医师谈起了自己一次失恋的经历,吴仁的反应是沉默,他静静地坐着,似乎在想着什么。这次的情形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医师觉得,治疗的关键时刻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