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农家小院里,有一四五岁的小女孩,要是发现母鸡咯咯地叫着四处寻窝要下蛋时,她立刻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鸡窝前,歪头看着老母鸡,等待它下出大大的蛋来。一旦母鸡翘起屁股,她就伸出小手等着,热乎乎的蛋还没落地就被她抓在手上了,不顾惊吓的母鸡扑棱棱地乱飞,嚷着妈妈给她煮蛋去了。这样的情景常常发生在我的小时候。
那时家家都不富裕,生活只能是填饱肚子而已。小孩子的一日三餐跟大人一样,粗粮馒头就咸菜。如果能吃上肉,那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不是过年就是谁家有红白喜事。我们的生活中没有零食这个概念,要是能得到一块糖,好半天快乐得不行,放在口袋里,用手捂住它,走起路来一副显摆的样子,幸福地接受小朋友投来垂涎的眼神。直到糖被捂化了,发黏了,才舍得拿出来,到一个无人看见的地方,小心地把糖放在嘴里。现在的孩子也许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这么做,要知道,难得的一块糖,谁也不舍得把它与人分享的。
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东西。鸡蛋、鸭蛋是我们最好的食物,但那不是经常能吃上的,除非你有个感冒头疼发烧什么的。要知道鸡蛋鸭蛋是能拿来卖钱的,活蹦乱跳的你怎能吃鸡蛋呢!不过我们也能想出办法来,装作生病的样子给大人看,再干咳两声,一般能吃上一回鸡蛋。其他兄妹不服气,扬言要脱了棉袄到门外冻去,感冒了不就有好吃的嘛。这样的事情我哥哥就做过。假病人到了医院就麻烦了,医生查不出病情,只让回家休息,大人再看他狼吞虎咽地吃鸡蛋时,多半会狠揍一顿。
好在我的父亲在外地工作,时不时能寄点零用钱来,母亲也尽量让我们兄妹吃得好一点,很少拿鸡蛋去卖。对于在家排行最小的我,哥哥姐姐表现了极大的阶级兄妹友谊,在我无理要求母亲煮鸡蛋开小灶时,他们不揭发,不打击,只是嫉妒一点而已。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常训我说,好好的吃鸡蛋干什么,看哥哥姐姐都不要吃!别看当时我小,却很会讨情,一般我会低声下气地说,吃了长得高高的,长高了就不用吃鸡蛋了。
母亲从不吃鸡蛋,即便在清明那天,她说白煮鸡蛋不好吃。家乡的风俗是在清明的早上每个人吃上几个白煮蛋,吃之前用热热的蛋在身上滚一滚,吃得越多,运气越好,这叫滚财运。母亲总是尝一口蛋黄,因为我们喜欢吃蛋白,说是吃一点也就算过节了。我们则把吃不了的鸡蛋装在口袋里,带到学校去,跟同学进行完碰撞比赛后,再噎得满脸通红把蛋吃下。一年当中,只有这一天,我们吃鸡蛋最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