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津俐 不见长安见尘雾

1

停车城墙下，等待红灯。仰之弥高，忽而错觉我勒马长安城下，雉堞森严，守卫俨然。而我满怀敬畏仰望这座辉煌繁华的都城，一时近乡情怯，需停驻片刻平复心情，方可继续靠近它……

车如水，马如龙。冠盖云集。

这座城池，现在叫做，西安。

2

乾陵。

山野绵延。他们说，那些山，还有那些山，象征着仰躺的女体。

无字碑默然直立，带着缄默的傲然。潇洒地撒手而去，一代女皇的功过是非，任由后人评说。

谁说，盖棺一定可以定论？

3

兵马俑。

千年时光滔滔流过，那满坑满谷高大威武神色漠然的秦俑依旧森然成阵，手持早已腐朽成尘的兵刃，戍卫早已灰飞烟灭的王朝。

有谁知道，那些目光审视过多少风云变迁，又望向何处的未知？所谓永恒，究竟是在夐渺的未来，还是早已流逝？

4

华清池。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旧日宫阙，杳然无踪。代之矗千万重的，是簇新得可耻的仿唐建筑群，温山遍野的游客……热热闹闹拥拥挤挤，让人无从凭吊。

缆车，扶摇而上。郁郁葱葱。（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那些水泥房屋，让我心生荒谬感，不知来这一趟有何意义。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5

法门寺。

和华清池一样惨境不忍睹。寺门店铺广告蔓延成阵，大红色的横幅气球泛滥成灾，建筑全新，人潮汹涌。

或许是我强加了个人的想象于其上，难免失望。是这样吧。

至少至少，瞻仰到了佛指骨舍利……塔。

仰望佛祖庄严宝相……佛祖嘴角噙一朵神秘微笑，双目低垂，好整以暇地冷眼观看这庸庸众生……不信，不语。千年的缄默。

6

历史博物馆。

由古拙陈璞的物件，一直到精致繁复的物品。

石器的简朴厚重，青铜的凝重幽昧，金银的璀璨明丽，玛瑙的晶莹流光，瓷器的优雅细腻……流淌于幽静展厅中，交织出一场时光足迹觥筹交错的盛筵。

花鸟纹，龙凤纹，云纹，莲纹……蹑足于游人耳目后，映射成明艳瑰丽幻彩流转的光影……

7

时光，时光，你的步履是多么轻盈曼妙，又是多么强硬决绝，轻易半将千年万年抛摔……

8

鼓楼。

城里的夜景光怪陆离。巍巍然鼓楼，雕梁画栋，檐角飞翘。匾书：文武盛世。

穿过门，热闹的夜市。华市灯如昼。特产，纪念品，小吃……琳琅满目。

俨然漫步长安市井，商旅云集，笑语喧嚷，来自西域，来自吐蕃，来自高昌，来自扶桑……咸来此地，泱泱上国，繁华都城。

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9

不能不承认，这是一座奇妙的城市。

昌盛与衰亡，古旧与现代，历史与未来，交融在这一座曾经无比灿烂辉煌的都城里……是的，正因为它曾经无比灿烂辉煌，如今怎样的繁华的白日，怎样耀目的夜景，在它盛大的往昔光芒映衬下，均显黯然了。

回头下望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