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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位置:首页   散文分类 >> 散文原创 >> 郝津俐 拿什么祭拜你呢?承德(外一篇)
  • 郝津俐 拿什么祭拜你呢?承德(外一篇)
  • 来源:原创 作者: 运河杂志 日期:2012/7/9 9 阅读:1686 次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郝津俐 拿什么祭拜你呢?承德(外一篇)

     

     

     

    披着厚重的暮色,带着远途跋涉的疲惫,我向你走来。在夕阳暮色降临时,我看到了你——承德。一个老大帝国逐渐淡漠的背影,一个历史远去的缩影,在远去的古代文明里,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呢?承德!

    塞外的风,顽童一般拨弄着天光云影,我在风中凝神谛听,我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和马蹄的嘶鸣。

    热河,一切的一切,都从这条不冻的河开始——

    三百年前,清晨,河边水汽蒙蒙。无数面旌旗拥簇着一匹骏马,马背上骑坐着踌躇满志的康熙大帝,他久久地眺望周围景色,似乎有些忘情,随后,轻轻甩手,把马鞭投入了水流。

    从此这里建造了一个历史的缩影,从此在史册上画下热河两个字。

    百年间,一个强大的封建王朝蜂蚁般不间断地营造着,把自己的韬略、财富和欲望陆续投进了这条热气腾腾的河流。一座规模空前的皇家园林诞生了,一个新的皇权中心君临了,历史从此改写了热河。

    热河被更换了更为尊贵的名字——承德。作为陪都,帝王们率领万千亲随政要来来往往,年年五至九月,数不清的诏书、政令从这里传播到四面八方。

    塞外的风,唰唰地吹了几千年,我在风中凝神谛听,我听到了马鞭猎猎和马的嘶鸣。

    热河,一切的一切,都从这条不冻的河开始——

    那雍容华贵的,是乾隆么?

    乾隆有如皇家盛典上施放的的礼花,虽然绚丽夺目,夸饰的成分居多,已经没有了燃烧后劲。

    那神气萧瑟的,是咸丰么?

    到了咸丰,不是烈火,也不是礼花,是一只宫廷纸灯笼。尊严富贵只剩下一层表皮,烛照微光在风中颤抖。

    咸丰死在了承德。那以后,王朝的统治者们蜷缩京城,再也没有勇气出塞。

    国势衰微了;再以后,皇权崩溃了;再以后,灾难降临了。

    大殿鎏金顶上划痕累累,那是无数把刺刀留下的刮痕。这些搜刮佛祖的利刃来自崇尚菊花与刀的邻邦,据说那也是个尊敬佛教的国度。每片鎏金瓦上都刮走了黄金三钱,同时,刻下了永难遮掩的贪婪和野蛮。

    走在空旷的广场上。脚下曾是秀甲一方的东宫。那支劣迹斑斑的占领军放过一把火,大火过后,所有的人间美景化归乌有。如今,只有凹凸不平的廊柱和支离破碎的青砖,还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有过的繁华。

    塞外的风,有几分沉重了,把这无言的亭台楼阁山光水色,吹成了一副凝固的表情。

    沿着城墙,我拾级而上。原来的虎皮墙要么已经成了残垣断壁,要么,已被覆盖在厚厚的水泥下面,它们能做的,只有无尽的瞑想。

    揭去吧,揭去这层粉饰的平静,袒露出岁月的峥嵘。

    城墙在叹息,它悄声告诉我,它有一个江南的梦。它越过了莽莽山林,来到湖边,把梦轻轻地放下。

    莲叶田田,莲花照水,水里映出的,是江南娇俏的笑脸。

    芝径云堤,云帆月舫,路上走着的,是江南柔美的身段。

    一片云,如意洲,环碧岛,烟雨楼,江南就这么有情有意地醒了。

    水榭歌台,雕楼画舫,曲径通幽,小桥流水,江南就这么无怨无悔地来了。

    这分明是江南的窗棂啊,在草长莺飞的江南,那绣着锦帕的少女,不停张望的,不就是这扇窗吗?淡烟疏柳,寒鸦社鼓,那点点滴滴的黄昏雨,声声敲打的,不也是这扇窗吗?好风如水,明月如霜,那摇曳婆娑的竹影,悄悄爬上的,不正是这扇窗吗?

    坐在承德避暑山庄的楠木殿前,身后,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有风吹过,楠木细细的幽香,浸润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心沉醉在夏日的风里,随着楠木的幽香,穿过迴廊,越过房檐,踏过松涛,掠过云海,向山庄的更深处走去,向生命的更深处走去。

    走入山林,阳光洒在肩上,分明能感觉到它的重量。这是一片寂静的山林,静得可以听到泉水的心跳。然而,三百年来,这里曾是喧嚣的舞台。大幕合起,人去楼空,山林依旧寂静,却再也掩不住对面传来的阵阵钟声。

    穿过迴廊,阳光透过瓦当,打在脸上,阳光是当年的,瓦当却已不是旧物,俳佪在光与影的交界,游荡在新与旧的边缘。

    从水草茂盛的河边村落,到指点江山的塞外陪都,再到伤痕累累的文化名城;从平静到喧闹又归为平静。三百年,承德经历了一个轮回;三百年来,只有热河,脉脉无语,不舍昼夜,一如当年。

    承德,我该怎么称呼你?是热河吗?

    我走在你的背影下,我品味着历史的缩影,我仰望着,康熙,乾隆,咸丰的猎猎旌旗。历史已经刻画在史册卷宗里。而你的青砖、璃瓦依旧在阳光下夺目耀眼。斑驳的雕栏、亭轩上依旧能够触摸到最初的辉煌炽热。

    承德,你别却了帝王的霸业,却让现代人的腰包装满了钞票的味道。走在你历史的光坏下你在想些什么呢?是缅怀过去的铮铮帝业还是后宫三千佳丽的莺莺笑语。我该拿什么祭拜你呢?承德!

    云台行记

     

    一、夜行

     

    这个夜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车也和平日坐的相似,唯一不同的也许只有道路。我在循着道路的指向行走,也把道路弃于背后。车一直在夜的黑色大氅里行驶,我看不见风景,风景也看不见我,我们也许是两个终究不能面对的事物。我蛰伏于车辆,它蛰伏于夜,我们唯一能透过各自的屏障遇合一下的应该是车灯了。这是夜色里唯一清醒的事物,它把夜撕开一个裂口,裂口处,我看见道路从黑暗中涌来,又遁身于身后的黑暗,看见路旁的树被车子的速度冲击得前仆后继。

    眼睛在昏然欲睡中的每一次开合都与车灯映照的事物不偏不倚地相遇,我看见一只猫在车灯下惊慌失措地跑过,那种对于未知事物的惊恐被夜的背景彰显得格外刺目。望着前面黑沉沉的道路,我不由把身体往衣服里缩了缩。

    一个个曾在书页上或地图上见过的地名闯入我的视线,这些名称让我记起一些人和事,密密集集地爬满记忆的藤蔓。今夜我用眼睛注视着夜色里那些看不见的城市,恍惚感到它的呼吸,携着麦子的清香和五月的风,直入心底。

    黎明的手指终于揭开夜的帘幕。这,已是异乡的土地,追随一路的风也失了踪迹。树静着,麦田静着,村庄也静着,车子的速度也惊不起一丝悸动。山的身影偶而一现,又潜回雾霭,恍如躲在深闺的少女,不肯轻易展露她的消息。

    我知道我会在终点与它相逢,用我的目光抚过它的每一根线条,每一寸肌肤,然后刻录在记忆的模板之上。

     

    二、相看

     

    记忆里,我踏入过太行山脉。那时,我还小的像一株麦子,站在深山之中的小车站,仰望对面山山相连、密不透风、无始无终的绿色山脉时,感觉自己不过是一枚伏在树叶间的小小甲虫。那道绿色的屏障让我呼吸窒息,小小的脑海里没有充足的词汇来表达当时的心境,只是把嘴巴张成一个讶然的形状,并持续了好久,单调的音节里迸出的也许只是一声“啊”。多年之后,我再次与它对视时,仍然抑制不住灵魂深处的赞叹,只是一切都用眼睛来表示了,语言依然深潜于身体的内部,这与感觉无关,只与阅历和世故有染。

    我知道正在一步步趋向山的深处,一点点接近它的呼吸,它甩下绳子一样的道路引我盘旋,让我在前俯后仰的晕眩中打量它褶皱的秘密。

    我是终于站在它面前了,这山,在我视野里清新地绿着,俊朗的山峰峭拔地直插天空,透着一股凛然的剑气。有碧水在它脚边洄绕,一湖仿佛凝住的翠玉,依着山的伟健,显得如此温婉、细柔,恍如一个不忍轻易搅扰的梦境。我把脚步一轻再轻,却也终是惊着她的梦了,那泠然作响的水声,是她推开梦境的声音吧?那一刻,我把身影锲入她的呼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路行去。

     

    三、山韵

     

    树是绿的,水是绿的,山也被灌木和青苔染成绿色,我在绿色中穿行,自己恍然也被映成一片碧绿的叶子。

    山依然高耸入云,沿幽涧相对而立,一路青山,一路碧水响泉。沿途遍生乔木,树种各异,我没有几个能叫出名字,它们以独立的生命状态坚守于属于自己的土壤和山体,不惧人识也不惧不被人识。

    星星点点的野花在绿色中间浅淡地白着或紫着,像一朵朵清浅的微笑,无风自曳。我闻到它们匀净的呼吸,浮游于这山水之上,如一缕回声,绵远悠长。

    水一直那么幽幽地碧着,不管是静静的一溪,还是飞珠溅溅的一瀑,抑或是气势恢宏的百尺飞练,落于实地之后,就都那么绿绿地静了,连清风也在她怀里顿住脚步,敛了飞翔的羽翅。

    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然舞过,生着宝蓝色花纹的尾部轻点一下水面,又疾掠而去。我的目光随着她的飞翔高远,一直滑进看不见的绿色中去。

    山无言,像两面屏障俯视着走过的人群。她亿万年的历史在岩层里裸露着,有的像一叶叶薄脆的纸张,有的如一本本陈列于书架上的古书,有的又似一整块被岁月舔蚀的镂空记忆。十步之内,山石各异,山让岁月的面容负载于岩石之上,呈现给世人

    我沦陷于历史的呼吸,在古老世纪的山体运动中漂移,也许会屹立为峰,也许会沦丧为地表之下的岩浆,这当是自然的契机,历史的意念,我们都不过是它整个运动中不可估计的一些微渺的自然体。

    涧是绿的,被两面的峰以及身下的水映着,仿佛一个个绿色的惊叹号,矗立在我们前行的途中。有涧必有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峰回路转,这是大自然在布下迷魂阵时为你呈上的一份大餐。

    其时,道路也许会中断,坦途已失,但只要有脚步抵达的地方,就会长出路。或依峭壁筑阶而上,或临崖边凿石而越,只要风景不间断,就会有依附风景的各种方式的路径出现。

    这是人与自然不可逆转的交合,是山在亿万年之前埋下的谶语,让我们在亿万年之后的今天一步步接近并聆听。

     

    四、历史

     

    这里遗迹不多,历史却久远。山体形成于十四亿年的造山运动,属海体上移现象,因此所见岩石地貌大异于其他山态。一个红石峡,整个峡谷的岩石都处于酱红颜色,仿佛冷却的岩浆呈现于亿万年后的今天。

    传说武王伐纣曾于此休兵整顿,并遗下地名给今人;竹林七贤的身影不知隐在哪座山树背后,让归隐的传说更加扑朔迷离;曾有人指指点点一座峰顶,说那上面有王维写的诗句:《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并因了那诗中的一句:遍插茱萸少一人而命名为茱萸峰。那峰顶太过峭拔,不知有没有人登临过。

    我因了那峰的名字不由回望了一眼,又一眼,恍惚见一千多年前的山西诗人在峰顶一边插茱萸一边远眺烟云茫茫的山东方向,感觉那枝想象中的茱萸在风中轻轻摇动起来……

    山作骨来水为魂。有山水相依之处必有名士向往,侠踪留痕。在山水的最完美结合处,我遇见张良的传说。贵为一方的留侯,开国元勋,何以舍却了华服高殿,隐山水而居,子房是谋士,自有他的远见之处,这方山水也因了他的到来山青水碧。

    两岸青山相对打开,像是一个迎接的怀抱,一湖碧水静若处子,碧若翡翠。青山因此温柔了许多,对应的两边山壁柔缓翠绿,山底的入水处并不直插于水中,而是舒缓成一面碧绿的草坂温柔地伸进澄澈的湖面。

    湖水绵绵不绝,两岸青山不断,水的手指指向张良的隐居之处,几座古旧的青砖民宅,散落在湖水环绕的水边及对面的山坡上,如几片散开的花瓣繁衍着张良的后裔,如水一样在这片谷地里从历史蔓延到今天。

    我用眼睛与他们交谈,并循着他们的血脉遁入历史。

     

    五、归去

     

    在与山握别的时候,我听见背后隐隐传来的山歌,它们悠远的回声被山谷收藏。山和泉都被大山敛起了,像是把家藏敛于衣橱,我回望的视线注定带不走什么,只能把足迹遗落于此,锲入山的皱褶和岩层。

    我买下一串红红的相思,系在手腕。曾经走遍山谷,也未寻见生长它的植物,后来方知她长在山后,在另一个空间开放着艳艳的心情。这是山转托给我的唯一礼物,握着它,我也许会羽化成那只黑蝴蝶,飞过高高的山梁,飞进那片红红的思念里……

    山的线条开始朦胧、淡远。丰饶的麦田渐渐占据了视线,道路两旁,河塘遍布,据说此地水源丰富,随便掘一个三尺深的坑塘就会溢出一片水色,放养几尾鱼苗。山中遍布的水,让我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一方水土的厚爱,让山也绵绵不忍归去。

    目光随着山的轮廓辗转起伏,终于陷于一片无助的空茫和消失。这个结局早已布下,只是一份心情总在虚无缥渺间不肯止步罢了。

    不如用夜色来御寒吧,把眼睛折叠起来,向着那些熟悉的事物一路望去,果园遍地,麦田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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