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喜欢收藏,有人收藏古董,有人收藏邮票,有人收藏发行量少的人民币,而我却令行独门,收藏了几件只能当废品的旧东西,有烂了好几个洞的旧T恤衫、有不能再听的旧收音机、还有一支不能再用的旧钢笔,在别人看来这些破烂东西只能作垃圾处理,而它们在我的眼里却令有了一番价值。
先来说说那件传承母爱的旧T恤吧!
那是一件红黑格子相间的旧T恤衫,颜色已发黄泛污,肩头已破了几处小洞,领口也已起折破损,早就从我的衣着服饰队伍中退役,可是几次清理衣橱都未舍得把其当作废品处理。因为那件T恤是母亲给我买的,每一寸布丝都满蘸着母亲的血汗,睹物思人,每每看到它时都如同看到我亲爱的母亲。
时光要追溯到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那时我在济南一家报社做记者,一、二个月回家一次。农历六月初六那天,我回家过半年小节,母亲第一眼看到我时就哭了。我无法体会她心中那种“儿走千里母担忧”的心情,只能读懂她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挂着的两行泪珠。
看到我穿的仍是一个多月前从家里走时的那身旧衣服,她知道我在外面混的不容易。
问我:“在家里过几天?”
我说:“最多三天。”
她二话没说,用布包包着干煎饼,背起粪篓,扛着镢头,向村后的山上去了,当时我看到院中晒满了母亲从山上挖来的草药,有远志、白头翁、葛根等。我知道她又是去山上刨草药去了。
母亲连续三天早出晚归,直到太阳落山时才回家,每次肩头上都背着一粪篓山药,有时手中还拎着半塑料袋子,佝偻着身子回到家中。到了晚上时,又坐在灯光下去除山药的叶茎,第二天把根亮晒在院中。
到了我临走那天时,她给我说:“勇儿!等我回来,我去集上一趟。”说完就扛起多半袋子山药走了。我要骑自行车送她去,她却不让。
我家离集上很近,有二里路。一个小时后,母亲回来了。一手拿着个空袋子,一手拿着一件包装好的T恤衫。一进家门就面带喜悦地说:“勇儿!过来试试,看看娘给你买的汗衩子合不合身?”
我这才知道母亲连日来辛辛苦苦上山挖山药是为了给我买衣服。
“在省城干工,连个象样的衣服都没有,也恁寒碜了。”母亲接着说到。
我怀着内疚的心情伸手去接那件T恤。瞬那间,看到了母亲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掌和满是创伤的手背,有的地方还渗着血迹,分明是在山上被荆棘划破的痕迹。
那是一件红黑格子相间的T恤,从不轻易买衣服的母亲竟然很有眼光,不仅布料好,颜色很流行,而且还合我的身。当我穿上时,妻子立马喝起彩来:“恁好看了,显得年青,也精神多了。”
母亲当即又让我脱下来,把那件T恤的扣子逐个用针缝了一遍,生怕纽扣脱落。
当我离开家踏上客车时,望着母亲在村头目送的身影,那一刻,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件T恤,对上小学时学过的那首古诗《游子吟》有了更深切的体会,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慈母手中线”,什么叫“游子身上衣”,什么叫“临行密密缝”,什么叫“意恐迟迟归”,什么叫“寸草心”,什么叫“三春晖”。 那件T恤成了我在济南工作时最爱穿的上衣,就连同事都说那件上衣很靓。
但是,我却未能在济南混出个模样,没能回报给母亲“三春晖”,最终落得回家种地。
母亲对于我的惨境从未说过怨言。
2007年6月,母亲因病去世,临终前我守在她的床前,望着她流出的最后两滴泪水,心头一阵痛楚,回想起
她给买的那件T恤,不禁泪如泉涌。
于是那件T恤衫被我特意保存了下来,成为我为人夫为人父的铭碑,成为我向儿女传承母爱的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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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井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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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于2007年11月,2012年再次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