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是个大字不识半升的庄户妇女,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个只会做饭养孩子的庄户娘们儿。可就是俺娘这个一气养了六个孩子的庄户娘们儿,说起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那些乡俚民语,俺娘张嘴就来,这可能是命运赐予的天赋。 记得我小时候帮着娘烧火做饭,看着娘将玉米饼子变戏法地贴到锅上,我也从盆里抓块玉米面,用小手舞弄着往锅上贴,可无论怎样忙活,手里的小饼子最终还是掉到锅里煮着的扁豆汤里。每当这时,娘总会一边往锅上贴着饼子,一边教诲我道:“这是个门道儿啊,这是我在你姥娘家为闺女时就学会的个门道儿,你这个小孩子不是一时半霎就能学会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是中国民间千百年来常用不衰的一句俗语。往锅上贴饼子——诸城人叫“糊饼子”这事,在娘眼里,不是个一般人就可以做的事儿。在娘看来,糊饼子这事,她是内行,我是外行。她玩的是门道,我看的是热闹。 其实,无论是俺娘糊饼子,还是中国传统俗语的表述,说的是同一个“理儿”。看待一个物件,或者评判一个事情,不论是这个物件如何简单,还是这个事情如何不复杂,只要是几个或者一群水平与修养参差不齐的人们对此有所见解,那肯定是声音不一的,这来自思想深处的声音,就包含着内行和外行的区别。这区别,有时候是天壤之差的。 庄户娘们儿糊饼子,很简单;庄稼地里除草,不复杂;耍猴人耍猴子,也没有多少难度系数。可就是看起来貌似容易的事情,在我这个外行人手里,是大大地出过丑的。糊饼子不用说啦,我曾因除草的时候连庄稼苗一起锄掉,被父亲踢过屁股,还曾因帮耍猴人耍猴挨过猴子的抓咬。踢屁股是小事情,猴子的抓咬可是铭心刻骨的,因为它给我的小腿上留下了至今还殷殷发红的几个手术线疤。 精神的挫伤有时候远比肉体要甚,这也是外行、有时候也是内行看走眼时所遭受的伤害,这种伤害是可能伴随一生的。君闻否?某几个专家将现代工艺品的金缕玉衣说成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某几位鉴宝行家将某位大画家的珍品看走了眼,鉴定为价格低廉的仿作。这些作为,从连篇累牍的媒体里尚能看得出事情的原委,却看不出隐藏着的猫腻。有些是与道德有关,有些的确属于看似内行、实则外行的举止。 说到对艺术品的鉴赏,更是一件复杂而又复杂的事情。艺术的劳动和创造历来不是一般人可为的,那么,对于不是一般人可随意而为的艺术活动及其作品,那是绝对不可随便下手张口就来的。我是学中文的,写文章算得上勉勉强强,对中华国粹的书画,根本就是个门外汉。说起和书画的结缘,至今还是停留在以欣赏为主。二十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朋友将我带进了当地的书画圈子,认识了不少本地和外地的画家书法家,继而热情高涨,买书买笔,班余饭后,照葫芦画瓢,龙飞凤舞。可跟“人来疯”一样,几个小高潮下来,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再也高涨不起来啦。于是乎,几十年的光阴,文章倒是写了一些,字和画却是一笔也不曾艺术过的。 嗣亮地域上是我的乡党,年龄上是我的老弟,书画艺术上却是我的师辈,因为他在那条坎坷崎岖的道路上已经走得太远啦,以至于远得我都难以望其项背。嗣亮的亲嫂子是我文友的亲姐姐,因为这层关系,我有幸认识了嗣亮,并在不长的时间里成为了好朋友。说到我尽心尽力地和嗣亮交朋友,我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这个阴谋就是直到今天,我也不想对别人说,说到家,就是想逮住机会,最好趁他烂醉如泥的当口,顺手牵羊地偷他一幅字半幅画的。字画得手后,我不可能装裱好挂在墙上,这样会被到我家串门的我的那些识文解字的狐朋狗友再一次顺手牵羊拿走的,我就是想着将嗣亮的字画收藏,将它们叠巴起来,装到薄膜袋里,再放上个卫生球,让岁月去尽情地发酵那些作品。我想象着,果真有一天,如果我买不起车和房子,或者落魄街头生活难以为继的时候,我会极不情愿而又毫不客气地将它们出手,到那时,我的生活前景立马会地覆天翻,光明一片。 当然,嗣亮的书法我见啦,画也见了一些,我不知道我生活陷入困顿之前,也就是我极不情愿而又一点不犹豫地必须将他的字画转手他人之前,我究竟应该收藏他的那些字画啊?我一直为这个问题犯愁。是花鸟呢?还是山水?是牡丹呢?还是荷花?是斗方呢?还是长条?是扇面呢?还是其它别的呢?当这些困惑我的问题干扰我的梦境,当我从梦幻中醒来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是实实在在地做梦,才明了自己手中并无一幅嗣亮的字画。梦回秦朝,梦回大唐,梦里水乡,梦里江南。梦里的秦朝、大唐、水乡、江南,在我的这篇小文里,都应该是嗣亮字画的托付,都应该是嗣亮字画的另一种形象和比喻,因为那是一些辉煌的时期和无比美好的景观。嗣亮的字画,发迹世家,成于刻苦,遵循古典,融入现代,真真是一种夏日雨后彩虹的气象。 在出人物这事儿上,诸城这地儿自古以来就当仁不让。刘墉(刘罗锅)、张择端、赵明诚、窦光鼐等前辈大家,以清廉和学问光耀千秋;王统照、孟超、臧克家、王愿坚、陶钝等文学奇骏,以其非凡的文学成就映照着华夏的文学苍穹;崔嵬、李仁堂、丁建华等文艺健将,丰富着中国电影的史册;中共一大的会场上,有着诸城人王尽美的席位。就书画界来说,诸城古有张择端,今有刘大伟,按历史规律推延的话,如今再出个书画名家秦嗣亮,也是该当必然顺理成章的事情。 胶东流传着一句话:烟台苹果莱阳梨,诸城的大姑娘不用提。烟台——莱阳——诸城,苹果——梨子——姑娘,这样的组合和联系,偶然中蕴藏着必然,这种要命的巧合,携着希望和美好,从昨天走到今天,仍会向明天走去。 诸城这块宝地养育了嗣亮,使他走上了艺术的道路;莱阳这片热土培养了嗣亮,使他的书画艺术一步步走向成熟和成功。我们期待着,他早日跻身书画艺术大家之列。 我希望我的“阴谋”早日得逞,能尽早得到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嗣亮的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