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走笔
傅培宏
昌乐于我,我于昌乐,都不算陌生。
前些年,我曾三次去过昌乐:一次是潍坊市组织的检查文明单位,另一次是和我单位的一位副部长前去公干,还有一次就是因为自己有私事要办。再是来,昌乐的那些老辈作家,如郭建华、马进、朱彬占、刘福新诸老,咱老早就读过他们的作品。在诸城笔会和莒南笔会上,也多次一桌共餐,把盏叙情。年轻一代的高文、岳坤、赵媛媛等,他们的诗文也曾让俺肃然起敬。尤其是昌乐发现蓝宝石之后,那戒指、项链、手镯之类的高档饰品,把满街的女人打扮得犹如蓝色妖姬。所以说来,昌乐俺熟,昌乐对俺也不能说不相识。
当然啦,对于我一个诸城人来说,近距离感受并了解昌乐,还是要算这一次——“宝都·昌乐文学笔会暨当代文苑女作家作品展颁奖仪式”。
会议是10月20日至22日。可俺在这之前20多天就一直激动着,有点像婚礼前夜的女人。说不激动那也是说瞎话,大学毕业20年,在市委机关傻混了20年,到头来还是觉得往文学作品里码字是自个儿的正经事。这不,一说有笔会,一说那么多文友又要在一堆儿呆几天,那心情,那劲头,就像小时候的“人来疯”一样。还有一个原因,别人不一定敢说,也不一定好意思说,我在此说了,也等于代表大多数的男文友,就是想看看女作家和女诗人们长得是否过得去。《当代文苑》咱是每期都看,一篇不落。作品不糙,就是作者简介有些问题,尤其是女作者,有的照片像大头贴,有的虽然是半身或者全身,可衣服颜色和底色接近或者雷同,那体形也就很难分辨。女作者的小模样还都说得过去,可没见活人,没交流,鲜活的美就立不起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俺就是个既要吃蛋,还要看鸡的人。说穿了,就是想见识一下这些有思想和文学智商的“仙女”们,养养多日来一直有些发涩的眼睛。
别人当着我的面,说诸城的文学底蕴深厚,出过王统照、王愿坚、臧克家等文学名人,我听着心里舒坦,觉得一点也高兴。可有人说诸城文学天空曾经辉煌,虽然他没有说出下半句,我曾随即不无讽刺地反诘他一句:难道今天的天空比你们差?你就看俺诸城这次与会的这个队伍:王炳熹、张建平、邹金详、胡培玉、孙培友、秦子虚、王威、王瑞娴、吕光玉、臧家军、王德信、杨学武……还有一个不能落下,傅培宏,就是本作者我。20多人的大队伍同时与会,全省绝无仅有。您说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诸城人崇尚文学,说明了省作协和省当代文学院的人气和魅力,说明了诸城和昌乐的老感情儿,说明了诸城文友和愿和外地文友交流的热乎劲儿。单从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诸城的文学天空依然是繁星满天的。
“到了!到了!”不知谁看见了车过之处的“昌乐县人民政府招待所”的招牌了。确实是到了,下车,报到。在南楼一楼报到处,先是见到了省作协张炜主席,我刚和别人打招呼回过神来,张炜主席就先我打开了招呼:小傅,来啦!我赶忙回应:主席您好!我又抓紧问道:张主席,我前几天寄的3本书您收到了吗?张主席说:“谢谢,收到了!”来昌乐前,我将王立旭的《起屋》、王怀兰的《别叫我老师》、韩宗夫的《稻草人的村庄》三本书一并寄给了主席张炜,副主席左建明、王兆山、李贯通,目的是推荐3位年轻作者早日加入省作协。
晚上照例是欢迎宴会,主桌就座的有潍坊市委副书记郑金兰、省作协诸位主席、省当代文学院常务副院长王良瑛、昌乐县委书记花兆贤,以及昌乐几大班子和宣传部、文化局的官员们。花书记俺早就知道,是从电视新闻和一些媒体上知道昌乐县委有一位姓花的书记。虽然古书上亦常见此姓,但终归是个小姓,一直觉得这个姓很美丽,比姓傅好,干什么都是“副”的。花书记代表几大班子致辞后,酒宴正式开始。俺的桌上是烟台的全部人马加上诸城的一部分。烟台总共来了3位,全是女的。原歌俺早认识,是在诸城的障日山笔会上认识的,先认识人后认识她的作品,她是位小说作家。别看人长得牛高马大,小说写得可是细腻。借种延续香火啊,经济大潮下的人性扭曲啊,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啊,在她笔下竟是那样生动有趣,耐人寻味。和原歌对面,有种让人怵心的感觉,她有着一副“电眼”,像X光一样让你无地自容,她直视你的目光里有着对你询问般地审视。她说话总是细声细气,慢条斯里,她总是等你说完她才说,等她说的时候,你的一切都已经在她的语言掌控之中了。只要你是一个令她感兴趣的人,认识之后,她的小说里总会有你一星半点的影子。你如果看了她的小说对号入座自找麻烦,她会不轻不重地给你一句:你自己琢磨吧!噢,忘了说了,原歌是位有浓厚女人味的才女。《来世便嫁苏东坡》刊在《散文选刊》“中青年作家散文特辑”上,因为苏老的文学造诣,因为他曾在古密州干过一把手,因为古密州就是今天的诸城,因为我是地道的诸城人,因而我特别关注苏老以及与苏老相关的一切文章。看完《来》文,便拍案叫绝,叫完绝再看,知道作者是刘艳琴,和那个在莒南笔会上代表作家发言的小媳妇联系上了。就是她,她就是《来》文的作者。光感觉她那个言发得不错,还不知道她的散文写得这么好。一桌上吃饭才了解,艳琴还是位大“说”家。思维活跃,条理清晰,面广量大,是她言谈的最大特点;镜片后面那对小眼骨碌碌地忙活,两片嘴唇快速地一启一合,是她说话时脸上的看点;一张嘴一口“二人转”的音调,证明她是一个老辈子闯关东的,或者是“东北土著”刚刚入关的。好在咱嘴巴功夫也甚了得,边吃喝边和她斗嘴,斗来斗去也难分胜负,只好在同桌人地监督下约定下次用餐接着斗。只觉得艳琴来自烟台大城市,又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穿着也不俗凡,就认为她的出身最起码是中农或者小手工业者,可看过她的博客,才知道她出身清贫,命运多舛。贫穷的生活和不服输的性格,造就了她的男孩子脾气和勇往直前的精神。她的文章,她的为人,她身上所显示出得好多,令身为男人的我都有些汗颜。艳琴是个有着男孩子脾气的有趣的女人。和原歌、艳琴一起与会的,还有一个小胖囡,粉嘟嘟的脸,肉乎乎的手,见人总是媚媚的笑,一笑腮上就显出俩小酒窝。原歌向我介绍说是烟台的诗人叶如眉,如眉随手递过的名片上写着:烟台电视台文艺部编辑(记者):张圣。诗早已看过,大头贴上的小胖慢也对上号了。一个女孩子家,名字后面带个“圣”字,不用猜,准是个书香门弟的闺秀。又想起了她的诗:春天里的布谷,墙头上的麻雀,高枝上的寒鸦,日渐老去的道路;或飞扬,或静思,或悲悯,或远离,读者的影子被那些意象牢牢地牵着,不知不觉进入一片想知而未知的天地。啦起晚会,我俩便有些梦中人地一致,见过哪些歌手,给哪些大腕包装过,采访过某某文学大家,如眉会扳着她那小胡萝卜般的手指头如数家珍,就像乡下女当家数落自己养的几只老母鸡。如眉的嗓音甜中带沙,绵厚意长,吐出的话语有种摄人的魅力,如同方丈布经般的虔诚与空灵。我始终估不透如眉的年龄,乍看也就25岁左右。当她告诉我她的孩子已经上初中时,我惊乍得差点闭不上口。如眉外在的印象是一位性感的女人,是一个贤妻良母,爸妈手下也绝对是一流的顺女孝女。还有,还有写《秀秀的天空》的李金芳,写《北方有佳人》的徐海霞,写《影子楼》的陈晶,写《最后的小巷》的祝红蕾,写《槐根》的王威,还有赵媛媛、瑞娴,都是些长相不凡的才女。
烟台作家陈占敏老师说过一段话:说一声爱好文学就找到了朋友,就像唱起国际歌就找到了同志。是的,因为文学来到昌乐的,都是朋友,是文学意义上的朋友,是至尊至纯的朋友。
颁奖仪式是这次盛会的高潮。从纷纷走上台去领奖的女作家们的脸上看得出,她们领到的是一份心情,捧着的是一种感受,没有一个人去计较获奖的名次和排名的先后。这恰如作者祝红蕾获奖感言说的:我写作不仅仅是为了登上领奖台,可登上领奖台后,我会更加好好地写作,为了父母,为了支持和关爱我的人,为了自我毕生的追求。对郑金兰书记而言,也该是适应这段话的。好多人只知道郑书记是一个官员,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官员一样,忙于视察、发言、签阅。可她和好多官员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善于思考,勤于写作。大学毕业后从事文化工作,从一般干部到文化局长,到宣传部长,再到地市级的市委副书记,一路走来,该舍弃的舍弃了,不能割舍的文学情结一直萦绕心间。一部洋洋几十万字的《三农手记》,将党的政策、百姓疾苦、三农的晴雨,自我的情怀,一一融入其中。宏伟处如日照当空,绵细处像小溪潺潺。有激扬文字的指点,有循循善诱的教诲,有慈如老母的关照,还有拿放不下的挂牵……车间里,地头上,风雨中,养鸡专业户,种菜的老农,跑运输的司机,农贸市场的瓜菜价格……都是她走着坐着的心事。
“为什么我心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太深。”这是诗人艾青的诗句,这是郑金兰半生仕途恪守的为官准则。当张炜主席将山东作协的特别荣誉奖证书和大束鲜花授给郑金兰时,郑书记一脸的笑容很是别样:自信、自然、自豪。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在为一位作家书记助威呐喊,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觉地祝贺,这是对一位书记作家最真切的回应。
参观是自不能少的,昌乐领导给作家们安排了最佳的路线:方柏山——滨海经济开发区——古火山群——蓝宝石博物馆——尧沟西瓜基地——仙月湖风景区。
方柏山,也叫方山,位于昌乐县城南10公里处,海拔不高,仅338米。别看山不大高,可山上仅存的方山庙,是昌乐境内唯一的古庙宇。令方山享誉中外的是,名闻遐尔的昌乐蓝宝石,就是以方山为中心,四面密布,其储量世界第一。
在蓝宝石博物馆,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宝石叫人眼界大开。蓝色的,靛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多种形状的晶体原生态宝石,沉睡在自然的矿石中,恬淡而优然。
郝家沟古火山口群,是昌乐自然历史最好的看点。这源自 距今1800万年前的火山爆发运动,这是源于那次岩浆爆发时的霎那静止。等踏上这块土地,我就冥冥地感到,来晚了,的确来晚了。其实,来早了也不一定相识,因为火山口的发现原本很简单,开山凿石,盖屋修路时偶然为之的一件事情,成就了一个奇迹的发生。
没有封面和封底,也没有扉页和版权页,更看不到曾经装帧过的书脊,只剩下千万张等待阅读的内页了。青褐色的纸质,六边形立体的页沿,竖立着的长长的页面上满是1800万年前曾经的记载。青色或者褐色的章节里,分布着蓝色的符号——顿号、叹号、省略号……就是没有句号。无休无止,恰似一本还未杀青的大书,作者还没有搁笔。陈列馆中的页岩上,清清楚楚嵌印着大大小小古生物的形象。有苔鲜和蕨类植物,有昆虫和鱼等动物,有辩认不明白的各种形态的其它物种。那形态的巨大,那模样的别异,显示着造物主神奇的造化。
书是残缺的,剩余的页码却紧紧地积压在一起,不曾被掀动过,内里的记述让今人无法破解。蓝宝石——这号称三氧化二铝的化学物质,不可能是书的全部内容,肯定不是。被岩浆定格的存在远比蓝宝石丰盈和充实,只是被刹那间锁进了大地的秘笈,无法企及。
面对裸露的山体,我远望历史,历史在无情地沉淀。我,我周围的这些一个个的作家个体,作为生命,作为存在,作为与1800万年前类似的命运特征,能够留下来吗?我无法回答,我也回答不了。有可能,我们有可能只是一颗沙粒,一粒尘埃。更多的时候是,我们连这种可能都不一定能够实现。
在仙月湖,我在作家浩然走过的小路上徜徉,在浩然坐过的石阶上凝思,在浩然曾经写作的地方伫立。是历史无序的偶然让他来到这里,是这里温厚的乡亲给了他生命的力量,是火热的乡情给了他创作的灵感。于是乎,一个镢头,一手笔杆,重新进入了文学生命的旺盛时期。昌乐再次成就了浩然,浩然赋予了昌乐大地丰富的文学元素。有人说:文革时期,文学艺术的舞台上只有8个样板戏和一个作家。这个作家就是浩然。文革是一个文化喑哑的非常时期,这话的意思也不便过分计较和追究。可浩然就是一个作家,一个创作丰厚的作家,他的《金光大道》、《艳阳天》是那个时代的代表作无可质疑。就现在看来,撇开烙印在里边的特殊政治意义,他的文学成就也不可谓不大。更何况,反映一个时代变迁和变革的文学名著,有那一个能够游离于政治之外呢?当一个时代形成断代式的悲剧,又有几人会幸免于难?浩然,一个作家及其作品,帮助艰涩年代辛苦劳作的人们打发煤油灯下苦燥的时光,浩然幸矣,人民幸矣!
在开发区,我们看到了昌乐人民的创业精神,只是宏大的框架里需要资金注入和项目填充;在山水集团,可观的效益下还要进一步对污染实现治理;在尧沟,尽管那里的瓜农是一流的,可瓜贱伤农的谑戏依然可能随时上演……好在是,瓜菜、内禽、奶牛、薰烟、果品等农业主导产业,塑料、食品、珠宝、化工等工业产业亦初具规模,这些给昌乐人民带来越来越富裕的生活。
我们默默地祝愿昌乐经济再来一次火山样地喷发,呈现出更多彩的颜色。
相聚就意味着离别。昌乐两日,太过匆匆。昌乐人民的热情,以及文友们的话语、歌喉、舞姿,都会一一珍藏于心间,酵化成醇厚的绵香,期待着再次相会的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