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娘眼下的出走,真的如人们说的那样,是同樊三爷子私奔的?这始终在我心里犯着嘀咕,因为要说我娘与樊三爷子两相情愿,那年轻时他们为啥不远走高飞,还等到这个时候?但要说他们没那个意思,却有人看见我娘同樊三爷子一路出了村子,我娘走在前面,樊三爷子紧跟在后,走得是那么的急迫和仓皇,一副神秘的模样儿。
我是黄昏十分跨进家门的,我大哥当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当他一眼看见我跨了进去,就好象看到救星,他立马朝我奔了过来。
“哎呀,三弟呀,你回来就好了,你看看,你看看……。”我大哥由于激动,手舞脚蹈地不知咋说是好了。我知道我大哥此时的心情,也知道他肩上的份量,因为人们不是常说有事问大哥吗。
我二哥和大嫂二嫂则静坐屋里一声不吭,脸上挂着淡漠和不屑。在他们看来,我娘的出走,简直是给后人丢尽了脸,让他们在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与其满世界嚷得沸沸扬扬的,还不如就此作罢,因为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我跨进门后,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就改变了,我大哥没了先前的慌乱,我二哥二嫂还有我大嫂也便热忱了起来。在他们眼里,我读书多又在城里工作,一定是见多识广,所以,他们几双眼睛都殷切地望着我,好象我的回来就能立马把我娘找回来似的。
“三弟呀,你说这事咋办?”大哥一脸忧虑地靠近我问,
“是呀,咋办呀?”我二哥二嫂也改变了态度,但他们脸上却始终挂着异样的表情
然而我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脑子里既零乱又空白。早晨当我在电话里听了我娘失终的消息后我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因为我娘几十年中从未出过干河子村,更没有翻山越岭去过外面世界,再说外面的世界而今变化如此之大,我娘一旦出去能辨东西南北吗,还有当今交通发达车辆繁多,我娘若是走在公路上安全吗。电视里不是经常在播放那一幕幕惨不忍睹的车祸镜头吗。想到这里,我真的恨不能立马将自己分为成千上万个的我,甚至将自己变为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粒尘埃,飘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把我娘从外面找回来。但是,当我后来听说娘是同樊三爷子私奔的时,我又感到既惊讶又迷惑,因为我不相信我娘会那样做,尽管我娘长得既文静又漂亮,前前后后也有不少男人在她面前大献殷勤,但我娘始终身正影直,款款而待。虽然在那次我爹被迫无奈脱光了衣服教训了樊三婆婆一顿,事后樊三爷子和樊三婆婆也曾负荆请罪地来到我们家陪了不是,(当然这主要是我爹在公社妇联调查樊三爷子拐卖妇女一案中没有为之作证)尽管后来我们两家的关系由此融洽了许多,特别是樊三婆婆竟把我娘当亲妹子一样对待,但我娘也没跨进他樊三爷子家半步。
此时的屋内异常的寂静,除了电视里没完没了的广告外,屋子里再没有其他的声响,大哥焦急地望着我,大嫂二哥二嫂也呆呆地注视着我,他们目光里除了期盼还是期盼,好似我一句话就能把我娘找回来一样,然而,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满脑子如一团乱麻样,说实在的,当时我唯一能作的只想大喊一声:娘,您在哪里阿!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迈着脚步,而我则坐如针毡地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尽管电视叽哩哇啦地嚷个不停,但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后来是二嫂的一声惊呼使我回过了神来,二嫂是个大嗓门,说起话来总是满山遍野的响。
“呃,你们快看呀!”
二嫂的惊呼使我忙抬起头,并顺着她的手势望了过去,此时电视里那没完没了的广告总算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女播音员秀丽端庄的容貌清晰地出现在电视的荧屏上。
“下面播送一则寻亲启示,七十八岁的梁婆婆寻找失散六十的家人,父亲梁家旺,母亲梁李氏,弟弟梁爽,他们全家原住成都梁家巷五十九号,六十年前梁婆婆与家人失散,后因社会的变迁,城市的改建,梁婆婆一直未能与家人取得联系,若梁婆婆的家人和知情者看到这则启示后,请近快与本亲情栏目组或与屏幕下方的电话取得联系……。下面再播送一遍。……”
我听着女播音员那清纯甜美的声音,随着电视屏幕的闪现,我整个儿全愣住了。此时我娘正端在电视里,在播音员的另一侧坐着干瘦的樊三爷子。
这一夜我和我大哥都失眠了,说实在的,心里既兴奋又辛酸。大哥一直在辗转反侧,叹息声也一阵接着一阵。而我则睁大着双眼急切地盼着早一点天亮,好尽快进城见娘。
“这件事都怪我,真的,都怪我……。”我大哥在讲这话时有些哽咽了。
原来,几天前我们全家给我爹过了三周年的忌日后,我因工作忙当天返回了城里,这天夜里我娘把我大哥二哥叫到她屋里,并讲了她几十年来一直怀揣着的一个夙愿,我大哥二哥一听当即就愣了。
“娘,您说当今变化有多大,我们这乡下茅草屋全都变成了亮堂堂的新楼房,那省城成都就更不用说了,我早就听从城里回来的人说了,原来那低矮瓦屋的梁家巷全都变成了高楼擎天的繁华大道,也就是说,外公他们一家现在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了,您到哪里去找呢?”
“娘,大哥说的没错,再有,既是找到了外公和舅他们,他们又能认我们吗,我们是乡下人,不要自讨没趣。虽然老三有些出息,但他工作又忙,连在家里住一晚的时间都没有,还能陪您毫无目的的,也不知多长时间的瞎转悠。娘,我看还是算了吧,再说外公外婆他们还在不在世都说不清呢!”
我大哥在讲这一席话时充满了内疚和自责。我听后心里也一阵阵不是个滋味,这除了为大哥二哥那席话叹息之外,也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娘的理解和关心太少而悔恨。
说真的,这一夜我才真正饱尝了失眠的滋味。第二天我便早早地起了床,昨晚我就想好了,这天我要到省城成都去,去找我娘,也去找我外公外婆还有舅,哪怕回厂后挨处受罚也无所谓。
然而,当我和大哥一早从樊三婆婆的家门前路过时,却被已等在门外的樊三婆婆叫住了。我心里先是一紧,随后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陈家老三呀,你是读书人,可不要听那些人乱嚼舌头,你娘可是个好人呀,一个城里妹子在这山沟沟里苦了六十年,这可是个啥刑法呀。在这期间你娘想她在成都的爹、娘、还有比她小八岁的弟弟。但这么多年来,她为了你爹,为了你们这个家,就连想回成都的话头也没唠叨过,你爹死后,你娘还要为他守满三年才……。
我听到这里,如梦初醒般地明白了我娘为啥刚给我爹过了三周年祭日,就离家去成都找外公外婆和舅了。
“其实,她心里很苦呀,她给我说,作梦也想回去看看你外公外婆,还有你舅。但她又怕伤着你爹,他说你爹对她很好,她也要对得住他。”
樊三婆婆讲到这里不由停了停,灰蒙蒙的眼里湿润润的,他定了定神又继续说:
“我给你说呀,我们家那死老头子,是我叫他跟你娘一路去的,当年是他造的孽,眼下就该他去赎这个罪。”
樊三婆婆讲完这话,转身颤巍巍地朝里屋走了去。我呆愣愣地望着她那佝偻着的背影,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情感儿,是甚么呢,我也一时说不清楚。但就在这时,我揣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于是,我急忙将它摸了出来。说实在的,我真期盼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此时出现在我这手机的屏幕上,因为我昨晚看了电视后,就摸出手机朝电视台的亲情栏目组打了去。
四川省简阳市周家乡瓦窑沟村一组:
陈庆宝
电话:0832-27417986;153786534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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