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恋不恋

冽风抖动鼻翼

车窗在沉默

还有

你的名字跟着我枯萎

我在迁徙

追随模糊轮廊

它的影迹渐颓

我在看    它在哭

放不开   却也   回不去

    半仙貌似在打禅，他右手食指在掐掐算算并且闭目养神着，我双手托着腮帮子以虔诚的姿态眼眶中水珠闪闪发亮，没错，他在算我的姻缘，这并不奇怪，我已经失恋N的N次方了，而且每次打算恋爱之前都要去他那里卜一卦，看看我这儿风水好不好，哪里的桃花开得艳，哪多桃花得瑟的厉害。

    吁，他动了。

    心情很忐忑。

    莫小控同学，我不得不说了。他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鄙视着我双手颤颤歪歪递上去的生辰八字，我的生辰，胡晓吉的八字。你们还真没缘分！此言一出我就火大，这不能怪我，基本上只要他说出来这么一句话我恋爱这出戏也就唱完了。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神定气爽的半仙样就郁闷。我说问题出哪了？他咔一下扔出来这么一句：你们名字不对头，走到一块会死掐！

    我没有在意半仙的语言，风风火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胡晓吉恋爱了，总结前期无数次失败的经验我觉得我还是不够大胆不够直爽不够火辣。我和胡晓吉分开两地，流行的异地恋了。那一年我高三，胡晓吉已经上班工作了。

    我说胡晓吉我喜欢你，你会不会娶我？

    胡晓吉说会，我一定会娶你，因为你很天真很单纯。

    最后我用了一年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是你很傻很白痴。

    但这没关系，那时我们在热恋，天塌下来都没有关系。

    我说胡晓吉我性格那么烂你喜欢我说我那么呢？

    胡晓吉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爱了。

    就这么一句话，莫小控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忘了世事难料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山盟海誓并且铁血丹心言辞铿锵非胡晓吉不嫁。

    胡晓吉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跳上开往另一座城市的汽车上了，两路旁杜鹃花不仅粉红而且血红，好像包含充蚀着胡晓吉的情绪向我瞪眼恐吓。他电话来说你在哪，我忽然想起半仙说的话，一路花开，却只是为了与你错过。

    我慌忙跳下车返回，一路七晕八荤上吐下泄，狼狈不堪，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几近黄昏，我蜡黄着一张脸支撑着有些单薄的身体，胡晓吉好看的眉毛拉成一条直线，高出我许多的个头遮住了我眼前绚烂多姿的晚霞，然后，我俩眼一眯就晕了过去。

    很没面子。

    是谁说人生若如初见？如果是这么个初见我还真跌份儿！

    我和胡晓吉名正言顺的把异地恋转化成真实世界的实质恋，我在半仙面前手舞足蹈声情并茂滔滔不绝把我们的相遇和相恋描绘的此爱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我当然不会提到其实是我晕了过去，他把我送回了学校，这样很是丢份儿！我却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我没有告诉胡晓吉，也不能告诉胡晓吉，有人打马过江南只为邂逅并启眸追寻紫杉木窗后的倩影，而我打车下江南也只为追逐那个我恋了两年的男生，他高考落榜从此流离他乡了。

    嘘，我又暗恋了，你要替我保密，我是害羞的孩子，或许也不完全是，我们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但谁都不说，谁知道呢，或许你知道，告诉我，好吗？

    什么？你是不是要骂我了呢？你知道的，有些时候人真的很累的，我们一边竭尽全力劝阻自己去等一个人，一边又不惜余力的寻找另一块浮木以至于自己不会六神无主举足无措，这本就是很矛盾的不是么？其实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谁也不想要一些本不想要而又不得不要的东西，当某一天你意识到这个所谓的不得不要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你珍视的东西但在此前你并没有意识到，也就意味着你正在失去或者已经失去它了。

    深秋十月树叶咔嚓着纵横飞舞，我抱着晾晒了一天的棉被向宿舍楼走去，七夜得瑟着将手缩进袖口里，而且还特滑稽的两手俯在胸前，带着毛茸茸的羊绒帽子，活像一只小松鼠，他喊我说你有毛病吧！大秋天出来晾被，我抬头看着他傻兮兮的样儿说，你闻闻，有阳光的味道呢。就这么简单的好，有阳光的味道就让我感觉兴奋。

    七夜说你能不能等我一块下课，我说不能，你应该等我下课，我是女生我要矜持，你应该多多的主动！

    我该怎么描述一下我的死要面子的虚荣呢，我用钱和我的面子打个比方，您听好了。

    借我俩块钱。

    这话说得！没有。

借不借？

。。。。。。

不借是吧？不借我把你一岁不长牙七岁长乳牙八岁还尿床九岁抓蟑螂的丑事翻片翻片抖出来！

别逼我！

。。。。。。

好吧！给你两万。

    听清楚啊！是给不是借，我很穷，身家性命搭上也没有两万，这回您总该理解我有多么不可理喻了吧？不懂？怎么可能！您要真不懂我还真就一作家！所谓作家就是写一些别人看不懂自个弄不清的忽悠人的东西，我可自认为我没那能耐，当然，扯远了。

　　七夜真的没有再出现过，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我喜欢你我会守护你，一个承诺也更不会有，我在大街小巷追寻所有可能追寻的足迹，甚至捧着一只冒着白气的烤红薯等待他的忽然袭击，雪花下的很滥情很伤感，我粉色手套孤零零挂在脖子上四下颤抖，跑过无人的街头我在考虑要不要哭一哭，到底要不要呢，可又为什么呢，最后悲哀无比可怜无比愚蠢无比的发现我竟然连哭的理由都找不到。哭泣并不悲哀，悲哀的是你没有理由哭。

　　胡晓吉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买很大的房子给你，我在阳光的背面看胡晓吉兴奋异常的脸，他流光溢彩的脸庞青春的气息那么张扬放浪，我却在一瞬间感觉到自个老了许多，他说要给我一个盛大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婚礼，我说好，眼光空空洞洞，我试图将胡晓吉和七夜的脸庞去重叠，虽然我自己都不清楚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可我真的这样迫切的做着。

　　胡晓吉说你为什么对我不好，他追到我学校找我的时候我关了手机躲在画室一整天，他没有找到我可我还是对着胡晓吉消寂的背影说胡晓吉我喜欢你。要面对很多东西，我不想面对那么多，我想过的简单些。

　　胡晓吉说莫小控，拜托你说句我爱你给我听好不好，骗骗我也行啊。我举着电话沉默良久，深呼吸一口气准备说的时候那边传来嘟嘟嘟的闷响，到底是谁等不了谁？还是我们没有耐心真的去等谁？

　　我用一年的时间去爱胡晓吉，用一年的时间恨七夜，很用力很用力的那种，我不再去想七夜鸡冠型的发型那么有冲击力，不再去想他棱角分明得脸庞忧郁却也张扬，不再去想他节骨分明却温暖有力的大手，我把自己裹在黑色冬夜的公园湖边看湖面冰层在凄凉的月光下粼粼泛光，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都想不到的，这个冬天异常的凄冷，黑色夜幕下，都在上演悲伤。

　　七夜回来的时候天空飘着惨白的雪花，一如我苍白的脸色，他冷峻的眉眼看着我，我的脚步就更加维艰，一年的时间又改变了谁，他说莫小控，你再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们结婚好不好？他甚至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我嘲弄着扯扯嘴角干涩地笑。我等的这叫个什么结果，他见我不说话又说，莫小控，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你是不是有别人了？我看住他越发明朗与成就的脸忽然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他一副吃定我的样子让我怀疑我要的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我知道了，我真的是知道了。

　　我扔下七夜撒丫子去追胡晓吉，一路的眼泪像跑过酸菜的汁液，酸味十足，这回眼泪有了充足的借口可以汹涌澎湃了，它泛滥了，我的感情也决口了。

　　胡晓吉说，我爱你。

　　他说，我给不了你最好的，我只能给你我自己最好的东西。

　　他说莫小控，你能不能给我生个孩子啊！

　　他说，这个给你，我要用它套住你。

　　我下意识去看左手手腕，那里空空的，我忘了，我当着他的面摔了他套上去的手镯，碎玉泛着光泽迸溅开来，就什么都没有了，他黯然的瞳孔亮光全无。他说莫小控，我要走了。

　　我努力奔跑在车水马轮的马路上，两侧树木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车窗外一个杂乱的世界纷纷扰扰，我把胡晓吉的名字刻在铺满水汽的车窗上，滑落的水珠流落一地。

　　我一遍一遍的留言。

　　胡晓吉，我爱你。

　　我要给你生很多很多小孩子。

　　我要住你买的小房子。

　　我要做好多好多东西给你吃。

　　我不要失去你。

　　我不能没有你。

　　。。。。。。

　　胡晓吉也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听说他换了工作，至于去了哪里，谁知道呢。或许你知道，告诉我，好吗？顺便告诉他，半仙的预言实现了，可我不能让它这么实现，我那么唯物主义，从不相信那些的！再告诉他，我留着短短的直发，喜欢在冬日裹一件黑色风衣满街晃荡，流离在他可能出现的城市的各个角落，如果见到这么眉眼清晰倔强而且潇洒异常的女孩子，千万不要犹豫太多，请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