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江河在呜咽

         ——端午想起家乡的河

七十年前，家乡的汀江河多宏伟壮丽呵，年年端午更是“碧波千顷、百舸争流。”

记忆犹新，这里清澈得游鱼黄沙可见，鹅卵石可数，不分日夜的唱着歌，或“淅沥沥、淅沥沥”如同吴侬女子缠缠绵绵，或“哗啦啦、哗啦啦”，像北方大汉亢奋雄壮。

“天下水流皆向东，唯有汀水独往南”。 汀江清澈美丽如同一条玉带逶迤在闽西客家，滔滔南流，为灌溉稻田菜地，为滋润果园与花草树木，一方水土养一方百姓。

夏季这里的风景特美。龙岩潭是美丽的中心，似一巨型的盆景，有水有山有树木，还有岩石、石阶、古刹、曲栏、小径、亭台、楼阁。古树葱茏苍翠，枝干遒劲如龙，从高高的岩石往水面伸展，学痴汉的痴迷追求，要与河水亲和、交好，尝清澈河水。树影婆娑中，闻隐约乌石山古刹香烟缭绕。

河坝就在我儿时的学校外，乌石山是我上学来回的必经之路。站在西边的乌石山岩石旁俯瞰，汀江河水滔滔南去，立东边黄澄澄的沙坝仰望，对面如同盆景，雾起时迷迷蒙蒙，更是一番美丽，有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水中望月的迷离美。

河面水平如镜，河水倒映似白云片片落河中。人们如同鱼儿在河里游曳翻腾，推波澜、激浪花，把蓝天的片片白云搅碎。起风时倒影消失变成水波潋滟、涟漪阵阵。成人蛙泳、蝶泳、潜泳，仰式、卧式与鱼儿竞游。不知是鱼儿被泳者搅得惊慌失措而跳跳蹦蹦，还是为它能在人前显示，高兴得欲罢不能。

孩子们则光着屁股在浅处“狗爬”，拍打水花戏耍，或个对个，或分两个阵营对垒激战，或几个孩子围一人进攻。

真热闹呀，鱼儿不再孤独了，快活得闲不住，摇头摆尾、优哉游哉，还用尖尖的嘴，亲小伙伴们的白嫩屁股，亲得孩子们的小屁屁痒兮兮。

 夜里的河边别类的美，萤火虫如小灯笼盏盏，游曳飘荡，时有时无、影影绰绰，像梦中繁星闪烁，如入了梦境。月亮像一爿银盘，倒悬水中与空中的月亮比美，你银光熠熠我便也银光熠熠，你躲入云层后我便也躲入云层，你笑我也笑，你跑我也跑，你板着阴沉的面孔我便也板着阴沉的面孔。

居家的渔船和舢板灯火盏盏，与月亮、星星、萤火虫一同倒映在水中，画出闪闪烁烁的点，勾出弯弯曲曲的线，配合那淅沥沥呼啦啦悦耳声韵，如美丽优雅的渔舟唱晚。

最热闹时候是端午节，两岸观看龙船赛的男女老少喧喧嚷嚷。老人搀扶相伴，媳妇们相邀，抱着、背着、牵着，大孩子们穿了新衣鞋跳跳板蹦来到河边。

更有一年端午节，河岸人数比平常年翻了翻，几乎万人空巷，全城的人都聚河畔。

推算是我才上学的1940年。传说新迁来的厦门大学女学生，端午节要下河游泳。有人看过她们在球场上飒爽英姿。女人下河多稀罕啊，几乎惊动了全城，包括老头老太，一个个乐呵呵笑嘻嘻的赶来。

有搬桌椅垒得高高的，有扛楼梯去架起来的，有扒上屋顶和岩石的，有骑树杈的。

大街小巷空寂，独这里喧喧嚷嚷、锣鼓喧天。简直是万众一心，孩子们跑着叫着，老人咪咪笑，大女孩们抿嘴笑，怀里抱着的则手舞足蹈，还有新婚夫妻挤眉弄眼。边看龙船赛边眼巴巴等待女大学生下河。结果却白等了大半天，快夕阳西下才渐渐散去。

儿时常和同学在河边“飙”鹅卵石，比谁飙得远。捡一薄鹅卵石片，侧着身子发力挥出去，让石片一步步飙跳去河那边，有的能四级跳、五级跳飙过水面。

几年前，一个秋日我回了家乡。大河没了，碧波千顷、百舸争流、蓝天白云全没了，河里的天空变成墨绿的浑浊。蛙泳、蝶泳、潜泳，仰式、卧式没了，孩子不光着屁股潜“狗爬”了，“飙”鹅卵石没了。大河分叉成许多水沟，水浅处穿高底鞋能踩着石头过去，深处也只需把裤脚撸上膝盖。美丽的汀江河哪去了，去哪了？被人们糟蹋殆尽了呵！

似乎听见了河水气息奄奄，窸窸窣窣的呜咽声，看见它的朦胧泪眼，感受到它的痛苦挣扎。令人心痛呵，河水中堵塞着泡沫盒、杂草、包装纸……没了船只，没了妇女在河边石块上，捣衣的诗情画意和砰砰声，河边的麻石长了青苔。似闻河水干巴巴的嗓子在呐喊：“我养育着你们、滋润了你们，水是生命之源啊！”

河水的笑声与呜咽交错，时而快乐回忆，时而呢喃诉说，时而揶揄调侃……

快乐回忆

河水淅沥笑哈哈，溪泉雨雪是一家；

山沟也来汇了总，润泽万物乐无涯。

爬山钻洞又越崖，滋养生灵功劳大；

兢兢业业为百姓，全心全意帮万家。

呢喃诉说

盘山攀崖为了啥，千里迢迢送各家；

不嫌处处路坎坷，翻山越岭慢慢爬。

曲曲弯弯努力扒，下定决心要到达；

岩壁深涧挡不住，千辛万苦奋力爬。

痛心愤懑

供水做饭又泡茶，养育子孙快快大；

五谷丰登得靠水，栽花种菜养鸡鸭。

为人运货送文化，乘船四处去玩耍；

如果弄得没了水，怎能养鱼栽庄稼。

埋怨臭骂

改道如同肺腑挖，脉遭切割筋被扒；

人要活命靠协调，截流好比血脉掐。

不负责任滥砍伐，生态平衡会玩砸；
挖山填湖乱折腾，是傻是呆怎评价。

婉言相劝

浑浑噩噩批计划，急功近利耍浮夸；

自然规律犯不得，乱砍滥伐背天法。

悬崖前面急勒马，快快停止五脏挖；

官商勾结耍百姓，难逃鞭尸灵魂剐。

揶揄调侃

地要清扫脸需擦，此说真是大直话；

哪天弄得水断流，憋你屎尿不能拉。

脸脏兮兮臭脚丫，怎去朝拜与视察；

像个鸡鸭屎糊蛋，无常错当新鬼抓。

望眼欲穿

盼得百姓眼巴巴，河水重新乐哈哈；

再作天籁潺潺吟，溪流喜见鱼与虾。

大河又有龙船划，笑逐颜开乐嘎嘎；

重闻梆梆槌衣声，喜看孩子学狗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