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细极微的雨,漫不经心、似有若无地飘飞,雾蒙蒙的天空没有清晨的欢愉和鲜亮。还没长出叶的红枫像温顺的羊羔,细眉细眼的枝条结着透亮的水珠。也许是昨夜的雨,也许是今朝的露,仿佛枝上开出的细致的花。
湿丫丫的水泥路也有点黏鞋底,“嘁嚓嘁嚓”地跟着你的脚步远去。阴郁的空气像汗津津的身子想要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却没水。突然一阵风起,笼在身边的“阴郁”就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早春的花草味儿乘虚而入,像沉闷的人群里突然有人说开了笑话。
风停,重归阴郁。似乎更阴郁了。这是雨没下通气的症候。即或晴了,即或阳光灼热如夏,那都是不稳妥的。必须再等一场雨来才能明朗、通透,清清爽爽。
素面朝天的水洼,海一样辽阔,天空一样深邃。清浅的水里盛着云天、飞鸟、没有叶和正在长叶的高高低低的枝桠、电线塔和叉在上面的鸟窝,以及来去匆匆的车辆和人影、成排成排的房子和四处闲逛的猫三狗四......这些景致,又仿佛是你捎来的。你停下,它们也整整齐齐地停下,无限美好地仰望你。你举步,它们也毫不犹豫地如影随行。前面的你永远追不上,后面的永远追不上你。仿佛徐徐行驶的列车,你只是某一车厢的一分子。
总有蜗牛驼着它的全部家当“吭哧吭哧”地横贯马路,像一艘负重的逆水而行的船。柔弱的触角天线一样感知外界的信息。那又怎样?一不小心就小命呜呼了。两岸都是花草树木,最不济也有一小丛灌木,何必泅渡那条危机四伏的河呢?......或许,生命原本就是一段跋涉的旅程。为了彼岸的目标,粉身碎骨又何妨?
惊叹蜗牛的胆气和豪气,并随手拯救那些险象环生却不自知的小生命。
过了惊蛰,雷声就大了,雨也一场比一场迅猛,却不唐突和莽撞。傍晚、夜半,或黎明,隆隆的雷声从天边碾过来。正支着耳朵等它“啪”的一声掉下来,它却“哼哼”几声没了声息,仿佛被厚重的云层半空接住了。
前来助阵的闪电宛如骑士手中的马鞭。一抖擞,哗啦啦的闪亮,呼风唤雨的威严。春天,正在打马归来。随手给草一点绿,给花一星红;给山一抹青,给水一缕柔......几翻风雨,几度暖阳,整个儿就成春了。
一场雨后,许是晴,许是阴,又许是雨。长草的依然长草,开花的依然开花,发芽的依然发芽,谁都不会错过春天。被雨水滋润的庄稼地散发着母性的慈爱,它们是种子柔软的温床。勤劳的人们翻开丰润的土壤,理沟、起垄、灌溉,满怀喜悦地洒下丰收的种子。
春天的暖从地下一丝儿,一丝儿地钻出来,所有的生命都拥有一个完美无缺的春天。
夏天也在雨天谷粒一样悄然膨胀,破壳,抽出细细嫩嫩的尖尖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