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印象中,通州的戏剧仿佛不如文学。不是吗?文学你可以举出一大串名字。李卓吾,明代大思想家、文学家,虽说他不是通州人,但他与封建恶势力殊死抗争,赢得了人民的尊重,最后惨死在通州,如今,他就静悄悄地躺在西海子湖畔;刘白羽,军旅作家,硬硬朗朗地站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谁想撼动?难!当代文学呢?那就更了不得了。才华横溢的神童作家、乡土文学大师刘绍棠;全国闻名的大作家浩然;官文并举的高占祥;红学大家、评论家李希凡;著名作家房树民……这些名字在中国文学史上熠熠生辉,使通州获得作家之乡的美誉。戏剧呢,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就拿这京、平、梆、三大剧种(当然也包括别的剧种)来说吧,您说哪个剧种是通州人创造的?——还甭说,以前有个翟青山,是唱单琴大鼓的。单琴大鼓是翟青山创造的。可单琴大鼓是曲艺不是戏剧。再说,这个人后来不知道去向,到底上哪了?难说。有人说他最后落在了马驹桥。当时我正在通州搞戏剧活动调查,准备写戏剧志,听了这个消息,很兴奋。想,虽说单琴大鼓是曲艺不是戏剧,但总归是咱通州自己的东西,如果挖掘出来,也算为通州的文化事业做点儿贡献吧。结果调查来调查去也没调查出一、二、三来。(北京曲艺志的编辑们也很兴奋。结果,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么,在戏剧界里,通州有没有在全国较有影响的人物呢?……程、荀、尚、梅?马、周、余、谭……?唉!他们哪一个是通州人呢?实在想不出。所以,当领导把写戏剧志的任务交给我时,我很为难。您想,在一个没有自己戏剧品种和戏剧代表人物的地区搞戏剧志,这不是很荒唐吗?有什么质量可言呢?真是太难了。很庆幸,有一件事启发了我,有一天,我信步来到西海子公园,见一群戏迷聚在一起,唱得如醉如痴。叫“好”声不断的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我灵机一动,想,我何必那么死心眼儿,非得写什么戏剧大家、挖掘什么戏剧品种呢?——这些如果有,当然好,现在是没有。那么,写写通州的群众戏剧活动不也挺好吗?通州是北京的东大门,南北文化在这里撞击交融,哪个地方剧种想在北方发展,能不来北京?能不过通州这个门槛吗?北京的艺人们去全国各地谋生呢,当然也得经过通州。还有那些戏剧大师们,他们有多少人来通州进行活动啊!戏剧艺术滋润着通州人,影响着通州人。那么,通州的群众戏剧活动能不丰富多彩吗?如果把这些东西挖掘出来进行整理,不也是对运河文化的一种贡献吗?主意已定,我四处奔波,走街串乡,找老艺人、知情人进行调查研究,上档案馆、图书馆查找资料,果然收获甚丰。我的面前涌动着通州戏剧的朵朵浪花,它深深地吸引着我,鼓舞着我,使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我突然发现,在通州的艺术天地中,作为戏剧,它是那么美那么动人。它的地位虽说没有文学那么显赫,但它的独特位置是任何艺术所不能取代的,它在群众中的影响,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文学。我们有什么理由不重视它?不利用它呢?好吧!就让我倾心尽力来完成这个任务吧!从哪儿谈起做起呢?我当然想到了运河。几千里的京杭大运河不但给通州带来了经济上的繁荣,而且南北文化在这里交融撞击,形成灿烂的运河文化。作为文化活动之一的戏剧,当然也不例外。翻开尘封的历史,你就会发现,通州叠映着一代代戏剧大师活跃的身影。元代就不用说了,关汉卿、马致远、王实甫,这些戏剧大家都是大都人(北京),是否来过通州呢,待考。(很可能来过,因为当时正是漕运开始兴旺时期)明代呢,大戏剧家汤显祖,进京路过通州,并赋诗一首,赞美通州,这可是真真的。当然,诗是比他的《牡丹亭》差远了,那么,他对通州戏剧的影响呢?恐怕不能低估吧?!清代呢?更是了不得,徽班进京,创造了灿烂的京剧艺术。您想,他们进京能飞过通州吗?当然不能。民国时期,通州的戏剧艺术异常繁荣,有剧场、戏楼、(在万寿宫附近,)西海子礼堂,还有一溜儿的小戏园子。二十多个。嗬!那叫热闹,说书的、唱戏的、用手砸砖头的……有不少曲艺或戏剧大师就是在这里演出成名的。建国后,建立新通剧场,戏剧大家们更是云集通州:什么尚小云、马连良、谭富英、张君秋、奚啸伯、李万春、谭元寿、吴素秋、姜铁林、李多奎、李世济、邢韶英、陈素真(豫剧)、童祥龄、李忆兰(评剧)、新凤霞、……还有田汉、夏衍等。咳!真是名家汇粹!太多了!还有不少戏剧艺术家在通州蹲点呢,辅导通州的业余剧团。如:中国评剧院花燕茹等组成的文化工作队来到城关乡乔庄村,帮助筹建了乔庄评剧团。陈少舫、魏荣元、马泰、李忆兰、于苹等带领中国评剧院在通县郎府乡张各庄大队体验生活,辅导张各庄评剧团。(并演出了大型现代评剧《夺印》。)杨家林、谷文月等人组成的文化工作队到通县台湖、麦庄等地辅导群众的戏曲活动,(并为台湖公社周坡村排演了评剧《打铜锣》。)北方昆曲剧院李鸣声、赵力天等人组成的文化工作队在通县富豪村辅导富豪评剧团。中国评剧院艾伶君等组成的文化工作队到牛堡屯、麦庄等地,对群众戏剧活动进行辅导。中国评剧院小玉霜等人组成的文化工作队到通县辅导戏曲活动,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至于来通演出的全国各地剧团——更是走马灯似的。什么京剧团、评剧团、河北梆子团、河南豫剧团、吕剧、楚剧、汉剧、越剧、皮影、老调、丝弦……浓厚的艺术氛围笼罩着通州,艺术营养滋润着通州……通州人能没有艺术灵感吗?我总觉得,任何事物的产生和发展,离不开它的空间和时间,更离不开它所处的具体环境。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经济还是文化,大运河给通州带来的影响,都是无法估量的。戏剧当然也是如此。通州人是很有艺术灵感的。在长期的艺术熏陶中,通州涌现出不少戏剧艺术家。虽然这些艺术家无法和程、梅、尚、荀相提并论,但在全国还是很有影响的。他们对通州的群众戏剧活动贡献是巨大的。可惜,由于历代统治阶级对戏剧采取的鄙视态度,留下的资料很少。就拿张春彦来说吧,他的艺术成就并不低于后来的某些戏剧大家:“……张春彦,城南上码头村人。(即现在的张家湾乡北马头村)出身春庆科班,工老生。扮相虽无汪派传人王凤卿之雍容华贵,帝王气象;而器宇轩昂,并世无两,道白刚劲隽永,缓急中节。做工不瘟不疲,恰到好处,虽也念做者著称之马连良不若也。惜限于嗓音,唱非所长,故终生屈居里子。否则决可凌驾谭马,媲美叔岩。中年嗓败……曾傍四大名旦。梅兰芳、杨小楼全出的‘霸王别姬’李左车一角,即其饰演,极红花绿叶,烘云托月之陂。数年前,因腿疾动手术死去,其弟子有名老生杨宝森等。”真该感谢韩介然先生,他在1961年写了这篇文章,使我们大体上了解了张春彦的情况,给通州戏剧志添上绚丽的一笔。遗憾的是这篇文章没有写出张春彦的生卒年月,也不知道张春彦先生的后人还在否?通州的另一名京剧演员叫许德义。对于他,我们知道的更少,只是从内蒙古出版社出版的《家庭文化生活知识》一书中获得些信息:“许德义,河北通州人。专工武花脸。他的拿手戏是《金沙滩》、《嘉兴府》、《收关胜》、《芦林坡》、《百凉楼》、《采石矶》、《铁笼山》等。演武戏以勇猛取胜,冲劲儿有余,美不足。”这份材料谈了他的艺术特点及不足,指出了他的出生地,缺的也是象张春彦那样的材料,介绍的太简单。象他们这种情况在通州还有几个人。如:“果仲禹,通州名票,家住通州新城南街。二、三十年代在北京很有声望。工老生,曾拜杨小楼为师,是杨小楼的得意弟子。他经常与著名演员在北京大戏院演出。拿手戏有《长坂坡》、《挑华车》等。生卒年月不详。”“姜铁林,通州城关人,工老生,出身天津击鼓社,后拜李万春为师,是李万春记名弟子。他戏路很宽。拿手戏有《金钱豹》、《连环套》、《武松》、《美猴王》、《闹天宫》等。建国前,经常在通县西海子礼堂演出。”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应该下大力量进行调查研究,深入挖掘,找出有价值的线索,可惜由于时间太紧和其他原因,这个工作没有进行,这是非常遗憾的。通州还有许多名演员,在全国很有影响,但他们在我们通州的各种史料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载,所以对于他们的具体情况,我们知道的更少。只是一些零零星星的资料。如:“唱京戏的第一名坤伶杨翠喜,曾被段芝贵重金买做升官的敲门砖,送给小庆亲王载振为妾,换取了署理黑龙江巡抚一职。朝野舆论大哗,惹得西太后‘龙颜大怒’,降旨将杨翠喜逐出王府。杨翠喜就是通县人。赶上那个时代的杨玉清先生,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中曾有过详细记载,应有权威性。”这是著名作家刘绍棠写的一篇文章,谈到了杨翠喜,可惜没有谈到她的艺术成就。我曾在全国文史资料选辑中找杨玉清先生的文章,想寻个究竟,终究由于文史资料太多,不知是哪一期,我又有别的工作,没有找到。后来就放弃了,这是很不应该的。不过好赖还有机会。绍棠老师还谈到不少的通州戏剧家。如纪玉良、杜元田、张宝华、梁益鸣。说纪玉良是通州车屯村的,杜元田是杜柳棵的,张宝华是耿楼村的。不过谈的太简单了。他谈的最多是梁益鸣。梁益鸣是通州戏迷们引为自豪的人物。(采访中,许多人都曾谈到过他)他是通州沙古堆村人,(也有人说他是梁各庄的)1915年出生,自幼进北京天桥群益社科班学戏,(先学武生后学老生)出科后曾到天津、河北、上海等地跑码头。1937年“七七事变”后,梁益鸣回到了北京,与武生演员张宝华组成鸣华京剧团,长期在天桥天乐戏园演出。梁益鸣对艺术很有悟性,非常认真。善于调整自己。开始他上演的是余派戏《珠帘寨》、《洪羊洞》,谭派戏《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等。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了马连良的《串龙珠》,就迷上了马派戏。一心学习马连良,无论马连良在哪里演出,他都追着去看,买不着坐票买站票。他还买了不少马连良灌的唱片,边放边模仿。并多次想拜马连良为师。可惜由于当时旧的传统束缚,京剧界有大街南北之分。(即以珠市口大街为界,街北身分高,街南身份低,街北的演员绝不到街南演戏,街南的演员呢,也没有资格到街北去演出。)梁益鸣多次托人弄戗去说,都遭到了马连良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