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400篇》

 第333篇  这里风景也好俏

——说说儿时眼睛里的独轮车

    “这老土！”一定有人会这样看。满大道的小轿车，有宝马、劳斯莱斯、奔驰……不说不写，说什么写什么独轮车，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唧唧嘎嘎的独轮车有什么好说的，样子老土又吵人，哪怕说点乡下的情色故事也好。

不，七老八十的人不说这些，偏想说一些旧日风景。独轮车虽然土，却蕴含了原生态的诗情画意。老也是真的老，六十多年前的记忆。深感“把旧时风景写成闲话，是一种快乐和享受”。

独轮车前面窄后面宽，梯形，车头略圆，车下面一只轱辘。车架是结实的硬木做的，可能是檀木、栎木，连轮子也是木头做的，轮子四周也许箍了铁。也叫羊角车。车两旁是小小的座板，可以放东西，也可以坐人。

因为只有一个轮子，很不容易掌握好左右平衡，尤其拐弯的时候更难把住。

一个壮汉两手握住车后两条长长的把手，如同“胳膊”一般，“胳膊”上系的粗纱带挂在两肩，身子和屁股左右扭动，眼睛望着正前方，在山隘，在羊肠小道，在田埂上，有时候也在大街小巷咕咕嘎嘎。

热天时壮汉打着赤膊，肩膀上披一块粗白布巾。一路上车儿发出唱歌一样的唧唧丫丫、咕咕嘎嘎声音，小道上没有行人时咕咕嘎嘎声音给他寂寞的孤旅作伴。

山路上行人少时他自己唱着山歌小调，自得其乐的一路行来。山歌小调的唱腔是固定的，词句则是他们自己应景编创，“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吧。有时候也许是这样的：

小妹妹那边山上听耶，哥哥给你唱个山歌嘞；

要是爱听便快快过来，给哥哥鼓一把力气也。

哥一定把你宝宝贝贝，帮你砍柴种田和打水；

小妹妹那边听清楚呵，寻个壮哥机会可难得。

那独轮车的声音似乎是在帮腔：

唧唧丫丫咕咕嘎嘎也，姑娘快快拿个主意嘞；

这哥可是一个好男人，女人嫁他决不会吃亏。

含在嘴里害怕会化也，捧在手心里又怕会跌；

哪去找这样的好哥哥，不嫁后悔一定会后悔。

独轮车行走时声音朗朗、抑扬顿挫，在泥土路上，三合土路上，鹅卵石路上，平地上和上坡下坡时声调各不一样。

我没有在意其中有些什么不同，什么时候是唧唧丫丫，又什么时候是咕咕嘎嘎。那时年纪小，没想到古稀年后会写起文章来，要不然一定仔细听听、好好品味。

小车上大多是载货物，从山里载油棉柴米、稻麦菜蔬、野禽山货，进城去卖给城里人，再从城里人那里载一些“洋货”回村子里，有洋油，洋火、洋钉、洋布、洋袜子、洋笔、洋胰子（肥皂）……

有时是载着孩子，大概是带进城里去走亲戚，也有时候是一边载一个大姑娘，另一边载着红桶、红盆、红被褥。这是独轮车最好看的风景。没钱顾花轿，穷得精打光的穷人便推一辆独轮车把新媳妇从外村接回家来。

新媳妇穿红红绿绿的嫁衣，一路上好不喜人，遇见的人都爱羡慕的望一眼：新娘好齐整耶！那山区不叫“漂亮、美丽”，更不叫“摩登、时髦”，说姑娘长得“齐整”是最高的评价。
　　当然不是人人都会驾驭独轮车，所以有人在游览区乘花轿、攀马骑驴，有人在名胜区坐人力车、三轮车，有人在旅游点搭滑竿、马车，却没有人尝试驾独轮车和乘独轮车的滋味。

人力车是个进步，然而没独轮车那种韵味。老舍作品中的骆驼祥子拉的人力车，北方叫洋车、胶皮，南方叫做黄包车或者东洋车。最初是东洋货，听说是一名日本国商人，拍马屁进贡给慈禧老佛爷的。这是中国的第一辆人力车，由于这辆人力车是御用的，车身黄色，车的垫子靠背用黄缎子做成，所以叫做黄包车。
　　封建时代黄色是皇帝的专利。当时如果没有皇帝的恩赐，自己做一件黄色大褂穿，是违禁，会被剁掉脑袋的。

有人考证说，水、火、木、金、土的“五行”中，木居东，崇尚青；火居南，崇尚赤；金居西，崇尚白；水居北，崇尚黑；土居中央，崇尚黄。于是以土以黄为尊。

那个时代黄色象征着君权，神圣不可侵犯，是经过“注册”，“专利权”属于皇族。

据说从隋代皇帝穿黄袍以后，黄色才成为君主独享的色彩。又有人说是因为赤黄色似日头之色，皇帝相当于“红太阳”，只有他可以与太阳同起同坐，所以黄色成了最高贵的象征。
    自从汽车喇叭一声嘀嘀响，人力车和三轮车变成为贫穷落后的象征。21世纪以后，人力车成了“落时的凤凰不如鸡”，受到官员富人的歧视。

后来更是渐渐的禁三轮车，禁摩、禁电动车一风吹，自行车也受排挤。闹市不设自行车道，自行车上不了路。

还有理论根据呢。百姓心目里是觉得自行车可以减少污染，有利于环境保护，却偏偏有专家从理论上说：“中国的城市污染不是由汽车造成的，而是由自行车造成的。自行车的污染比汽车还要大。”于是自行车就更加抬不起头。

说这话的是东南大学交通学院的院长王炜，他的名气大，当然就会有许多人相信，一个一个的跟着人云亦云。不晓得是不是因此自行车才受到了排斥。

他一定是不步行上街，一向乘小轿车，又久乘轿车之中不闻汽油之臭，甚而爱上恋上了那臭兮兮的汽油味。

王炜当然更不会知道，开采和冶炼汽油时候的污染就更加严重许多。哦！或者他另有所图，要不然怎么会与常人的感觉如此大相径庭呢。

随着能源危机与环境污染加剧，西方国家全都主张“零度污染”的自行车。德国政府便鼓励环保的人力三轮车，称这种靠脚蹬的三轮车为“零升汽油出租车”。印度，澳门等地也是人力车大行其道。听说全世界金融中心之一的纽约，现在也还有300名“板儿爷”，靠三轮车载客载物。

柏林、汉堡、阿姆斯特丹、维也纳、米兰、巴塞罗那和雅典等，人力三轮车大受游客欢迎，他们喜欢乘人力三轮车从容不迫地观赏城市风景。
    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则是越来越限制，甚至取缔人力三轮车，不晓得是不是那个交通专家王炜出的馊主意。

现在许多城市不许它进入城市街道。奇怪也，不用油，有利于环保，能满足百姓出行，又能解决部分人的就业和生计，何乐而不为？

独轮车当然是过时了，城市的柏油路禁不起那种诗情画意的折腾，唧唧丫丫、咕咕嘎嘎的声音也与城市的韵律太不协调，太杀风景，尤其路面禁不起。那道原生态的风景线，只能留着村子里造水库时运送土石木料了。

咕咕嘎嘎丫丫唧唧，声音朗朗诗情画意；

失去诗意并不怪谁，时代进步容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