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2日下午三时,新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国著名作家莫言在高密市凤都国际酒店召开了媒体见面会。
凤凰网文化讯 2012年10月12日下午三时,新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国著名作家莫言在高密市凤都国际酒店召开了媒体见面会,与国内外记者分享了获奖后的感受,并回答了在场记者关于党派、政治、钓鱼岛、莫言热等的提问,凤凰网文化记者在第一时间第一现场进行了报道。在记者会上,莫言表示,自己获奖是文学的胜利,而不是政治的胜利,作家的写作不是为了哪一个党派服务的,也不是为了哪一个团体服务的。在回应有关抄写《延安文艺讲话》争议时,他表示并不后悔,因为它有合理成分。
以下是记者会主要答问实录:
记者:首先恭喜莫言老师。就是有一些中国的艺术家,他们说莫老师跟共产党的关系有些密切,就是因为您参加作协,而且今年就是又手抄《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然后有些艺术家就说,莫老师站在权力的角度去看社会,然后我想问莫老师,他们这样的批评有道理吗?
莫言:这样的批评从他们的角度来讲都是有道理的,但是对我来讲,有的是没有道理的。难道抄写延安《讲话》就是不可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理由吗?
我上个月在上海也着重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当时有一个日本的作家阿刀田高在跟我对谈的时候他说过,他知道文学是干什么的和为什么干,原因是因为他读过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然后他就问我,你对这个《讲话》怎么看,我说这是一个在网上炒了很久的问题,而且也是让我挨了很多骂的问题。
因为毛泽东的《讲话》是历史文献,他的产生有历史的必然性,而且这样一个文献在当时那种社会历史背景下,对被推翻腐朽的政权产生了积极的作用,我们今天再来看这个《讲话》,会感觉到它有巨大的局限,这种局限就在于这个《讲话》过分的强调了文学和政治的关系,过分的强调了文学的阶级性而忽略了文学的人性。
我们这一批作家在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写作的时候,就认识到这个问题,其实我们后来所有的创作都是在突破这个局限,我相信有很多批评我的人是没有看过我的书,如果他们看过我的书,就会明白我当时的写作也是顶着巨大的风险,冒着巨大的压力来写的,也就是说我的作品是跟当时社会上所流行的作品大不一样的。
但是,我们要突破这个《讲话》的限制,并不意味着我把这个《讲话》全部否定,因为我认为这个《讲话》还有它合理的成分。比如他讲普及跟提高的关系,他说你不能老唱《小放牛》,你还有《阳春白雪》是吧,讲这个民间艺术跟外来艺术的关系,讲生活跟艺术的关系,他讲生活是艺术的唯一源泉,他讲作家为广大的工农兵服务这样一个概念,我觉得这些东西我还是认可的。
因此我抄了这个《讲话》,而且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这个人是比较模糊的,比较麻木,我不像某些人那样,有那么敏感的政治嗅觉。我当时觉得就是大家要出一本书,然后出版社的编辑找到我,让我抄一段,我就抄一段,后来这件事情发展这么大,出了这么多的批评、意见和辱骂,这是超出我意料的。
我至今认为,我抄了,我不后悔,我觉得我抄这个《讲话》,跟我的创作没有什么矛盾,我抄他的,是因为他里面有合理的成分,我突破他,是因为他已经不能满足我创作的心灵需要。
和中共关系是否过于紧密,您这也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诺贝尔文学奖是文学奖,不是政治奖,诺贝尔文学奖是站在全人类的角度上来评价一个作家的创作,是根据他文学的气质、文学的特质来决定是不是给他奖项,诺贝尔在历史上曾将奖杯颁发给过法国共产党员萨特、苏联共产党员肖洛霍夫等。可他们的作品依然是经典,依然是在被千百万人阅读。
我在中国工作,我在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写作,但是,我的作品是不能用党派来限制的,我的写作从80年代开始,就非常明确的是站在人格角度上。写人的情感、人的命运,早已突破了这种阶级和政治的界限,也就是说。我的小说是大于政治的。那么很多人认为我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和共产党关系比较密切,就不应该获得诺贝尔奖,我觉得这也是很难有说服力。
这次文学院把这个奖授给了我,我觉得这是文学的胜利,而不是政治的胜利,如果按照政治奖的胜利,我是不能得这个奖,也得不了个奖。所以现在说明瑞典文学院比发这些议论的人要高明,这个奖是文学的奖项,我因为文学而获得了这个奖项。
再有一个问题就是说要跟共产党的关系密切和不密切,有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用什么来衡量密切。我也知道很多在网上批评我的人,他们本身也是共产党人。他们本身也在体制内工作,有的人甚至在体制内获得了很大的好处,那么就认为我就是跟共产党密切他们不密切,这个我觉得也是莫名其妙。我的一点观念是,作家是靠作品说话的,作家的写作不是为了哪一个党派服务的,也不是为了哪一个团体服务的,作家写作是在他良心的指引下,面对着人的命运,人的情感,然后做出判断。
如果这些人读过我说的书,或者在座的朋友读过我的书,就会知道我对社会黑暗面的批判向来是非常凌厉的,也非常严肃的,我在80年代的写的像《天堂蒜薹之歌》、《酒国》、《十三步》、《丰乳肥臀》这些作品都是站在人的立场上,对社会上我认为的一切不公正的现象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如果仅仅认为我没有在什么样的声明上签名,就认为我是一个没有批判性的作家,是一个官方的作家,那这种批评没有道理的。
记者:莫老师您好,您有没有看过去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马斯·特兰斯特罗默的一些着作,或者其他的瑞典作家的着作,您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莫言:瑞典诗人特兰斯特罗默的诗,我读过一些,我觉得写得非常好。他写的诗不多,但是几乎每一篇都是精品,质量非常高。当然我想在翻译的过程当中还可能使他的很多艺术品质没有得到非常完美的表现,仅仅就我们看到的翻译版本,我觉得也是非常好的。我对瑞典了解甚少,只去过一次,走马观花,所以关于瑞典社会或者其他方面东西说不出一个究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