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汪奇说，我正读诗呢，你走来走去的我总觉得自己在动物园。
　　你才动物，任小俊反唇相讥，害我吸二手烟我还没说你呢，以后屋里不能再抽烟了，乌烟瘴气的烦不烦人？以后再抽你们出去抽！
　　我和韦佳节抽烟，你不抽，少数服从多数，出去的应该是你。汪奇说，对吧韦佳节。
　　当然对。我嘿嘿笑。
　　谁说的，还有彭子君呢？彭子君不算人啊？任小俊平时总是有点怕汪奇，看来今天心情不大好。
　　彭子君抬起头扶扶眼镜，像刚从火星回来，不算不算，我不算。
　　我和汪奇大笑起来。任小俊气坏了，摔门而去。
　　等了半个多小时，肖、穆、白三人回来了。我们开始开班务会。肖明虽然是区队长，但在班里，他仍是个学员。这种双重身份决定了他既要领导穆欣，同时又要被穆欣领导，但主要还是他领导穆欣。穆欣坐在了从前赵铁花的位置上，以班长的身份主持班务会。他的两侧，分别坐着白建生和肖明。
　　穆欣先宣布了一下分工，其实一天到晚并没多少事，只不过重申了以后班里的内务卫生和公差勤务由白建生负责。接下来，穆欣又讲评了一下本班现状，特别提到有个别同志上课总喜欢睡觉，以后要注意。我听了觉得脸很热，虽然睡觉的并不止我一个，他未必有意批评我，但我还是很不高兴。从前被赵铁花批过多次，我总体感觉比较习惯，有时甚至还觉得开心，比如他用玩笑的口吻批我时。穆欣的话令我非常不快，但我只能听着，原因一，我睡觉的确是错的；原因二，他已是班长，有权力批评我。
　　穆欣讲完后，请白建生讲。
　　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白建生翻开小本，细数了新训结束后，全班内务水平整体直线下降的现象：被子整完了不细抠，擦灰时只管面上不管边角，窗玻璃太脏，床下脸盆内的毛巾、牙缸、香皂盒摆放不一致，在褥子下面压东西（此处点到汪奇把《诗刊》压在褥子下面），公物床物品摆放混乱，枕头、毛毯和毛巾只是简单地摞起来，没有整出棱角……紧接着分析了内务标准下降的原因：少数同志认识不到位，没有意识到整理内务是作风养成的重要手段；少数同志思想不重视，觉得新训结束就可以放松要求；少数同志工作标准低，得过且过……最后，白建生对下周内务卫生和公差勤务进行分工：汪奇负责宿舍地面清洁，任小俊负责地面以上，彭子君负责走廊，韦佳节负责俱乐部。
　　白建生说完，环视四周，大家有什么意见没？
　　意见没有，不就是干活嘛。问题倒有一个。汪奇微笑着，我们打扫卫生的时候，你干啥？
　　我……白建生愣了一会儿，你们搞完卫生，我检查啊。
　　四个人打扫，三个人检查，你觉得好意思啊？汪奇说，这屋里的灰尘和垃圾有一小半是你们带来的，如果让我们都干也行，你们三个搬到“八宝山”住去怎么样？
　　汪奇你什么意思？白建生遭到抢白，发起了急，肖明要检查全区队的，穆欣还有别的好多事……
　　不如这样，你们的内务我们帮你们一块也整了，你集中精力检查，你看怎么样？汪奇不笑了，能有什么屁大的事，不就是打扫个卫生吗？你以为你管着四十年家国三千里山河啊？
　　汪奇说的白建生还想说什么，穆欣开口了，我觉得汪奇说的有道理，我们都是学员，担任骨干对我们不过是个锻炼，班里一共就七个人，我不想再搞出个什么领导阶层出来。不干活还叫啥骨干。我们每个人都要干活，而且要多干。你说呢肖明？
　　肖明点头称是。
　　白建生脸红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汪奇可能是误会了。我是怕把活分给肖明或者穆欣，万一队长教导员有事找他们，不就没人干了吗？所以提了这么个方案，现在觉得确实有点欠考虑。
　　如果真有特殊情况，我们会找别人帮忙的。肖明说。
　　最后，穆欣请肖明讲话。肖明其实不大会讲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这一点，比不了穆欣，更比不了白建生。但他的意思是明白的。他让我们知道，他会严格按照条令条例和队长教导员的指示要求去当这个区队长，他和我们住一屋，是一个班的同学，他希望我们能支持他的工作。
　　我不知道队里为什么当初没让他当班副而现在让他当区队长。如果他先当班副再当区队长，或者他干脆什么也不当就好了。或许这个任命就是一只蝴蝶，振动翅膀，就能生出永远无法预报的风暴。
　　吹洗漱哨前一会儿，汪奇约我在楼在的冬青树丛边抽了一根烟。他一直不说话，我一直在学习吐烟圈，可吐出来的全是团状的烟雾。天已经有些冷了，宿舍楼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显得比较暖和。我们能听到一楼警通连女兵宿舍里好听的笑声，虽然她们大都身材矮胖，没几个长得好看的，但我仍觉得她们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动听。
　　军校真他妈没劲，早知道不考了。汪奇扔掉烟头，仰起头把最后一口烟喷入夜空后说，本来都还没熟悉，结果越来越陌生。还不如赵铁花在的时候有意思。
　　军队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让你走你都舍不得。我说。
　　狗屁，你怎么也跟白建生似的不说人话。
　　滚，怎么不是人话了。我踢汪奇一脚，这是我老爹的话，他老拿这话教导我。
　　汪奇笑起来，他又开心了。
　　熄灯后，汪奇在上铺翻来覆去，害得我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