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炫
问题一:当前文化批评对文学独立之现代化走向的消解
众所周知,20世纪中国文学现代化运动的一个核心命题,便是“文学独立”。“文学独立”不仅顺应了文化现代化的“人的独立”之要求,成为“人本”向“文本”的逻辑延伸,体现出文化对文学的推动,而且也成为新文学寻求自己独立形态的一种努力——这种努力,应该理解为是对传统文学与文化关系的一种革命。 遗憾的是,当100年的文学独立之试验,在今天刚刚逼近“什么是中国式的文学独立”、“形式本体论是否适合中国”这些关键问题,并且需要我们认真研究“为艺术而艺术”是否等于“文学独立”、“创作自由”是否等于“文学独立”、“中国艺术本体”是否等于“形式本体”等问题的时候……悄然兴起而蔓延的文化批评,便再次遮蔽了上述努力。文化批评不仅已不再关注文学自身的问题,而且在不少学者那里,已经被真理在握地作为“就是今天的文学批评”来对待了。如此,文学作品与哲学著作的互换,便成为今天文化批评的趋势。虽然今天的文化批评在内容上与过去的庸俗社会学有所区别,但这种区别主要是时代内容变化产生的区别,而不是文学与非文学关系的变化。虽然审美日常化、艺术生活化、文学视觉化,已作为中国当代文化与艺术发展的一种当代现象,消解了过去由美学家们和艺术家们所独占的领域,但这并没有改变艺术(形象性)与非艺术(概念性)的区别,也没有改变好艺术(经典)与坏艺术(模仿)的区别。 我以为,中国文学的本体论和独立性问题,不一定是西方式的“对抗”和“超越”于现实的,而很可能是“亲和”现实又能“穿越”现实的;中国文学和作家的独立性问题,不一定是游离于现实政治的另一种政治性和审美性的“对抗”阶层,而是一种在现实政治中以自己的创造性穿越现实束缚的力量。因此我的否定主义文艺学关于“文学独立性、本体性”的观点,是一种穿越现实的“张力性存在”,而不是拒绝、对抗现实的“形式性存在”或“实体性存在”。由此,中国文学的本体性、独立性和审美性,就应该具备不同于西方的思维形态。而对这样一类问题的探讨,其实正是中国文化批评和文学批评需要共同关心的。今天文学的非独立性,一方面并没有在根本上改变被意识形态制约的格局所致(即中国目前的市场经济,某种程度上就是意识形态生产的新现实),另一方面也因为没有改变文学对商业利益、生存快乐时尚的依附——文学从专业化到生活化、从文字化到图像化,只是文学的当代生存现象,但并没有改变文学突破这种依附实现自身品格的“文学性”要求——即文字化时代和图像化时代均有好作品和坏作品。而这种在优秀的文字作品和优秀的图像艺术中均存在的品格,就是中国文艺理论界一直忽略、而在今天应该予以高度重视的“中国式的文学独立性或本体论”问题。也就是说,如果西方是从消解文学的“超越现实的形式独立”来从事当代文化批评,中国恰恰应该是从培养文学“穿越现实的品格独立”来进行文化批评——文化批评同样应该存在这种因文化特性的区别而导致的差异。否则,中国学人的“文以载道”思维定势,就会又一次戴上了所谓后现代之文化批评的时髦面具,落入传统的“变器不变道”之窠臼而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