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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中国女画家的思想片断——我与西湖荷花的情缘
  • 来源:原创 作者: 佚名 日期:2008/6/28 阅读:12474 次 【 】 A级授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周天黎

    【香港完整版】

       (原刊香港作家联会《香港作家》2007年第4期、香港美术家联合会《美术交流》2007年第6期简体版,《绝色风荷》2007年8月版大型画集,台湾《新生报》2007年8日23日第一版,并被100多家中外电子媒体转刊。)

    奇画、奇文、奇才。一个仰望理想主义天空的人;一篇拷问当代艺术良知,力铸人文导航的百年好文。在梦与醒之中,在思与问之间,画魂扬厉,中流风帆,是她画与文字的最佳境界。她清澈犀利的眼睛中,有着对民族与历史深刻的思考反省,她激情澎湃的文化精神令人心灵振撼。

    大画家周天黎的文化思想和艺术理念,必将对中国文化艺术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北京一评论家寄语

         

          周天黎是一位难得的富有学养和思想见地的女画家,她以对社会的高度责任感,用犀利的笔锋针砭时弊,痛快淋漓地抨击和批评封建主义在当今中国文化思想艺朮界的余毒和影响,对保守主义、死板教条、极“左” 流毒、腐朽僵化、颓废落伍等等,予以笔底响雷声似的痛斥。满怀激情地呼喚开放进步、学术自由和艺术创新。她深刻揭露中国美术界形形色色的丑恶现象,如拜金主义、虚伪贪婪、玩世不恭、思想荒芜、精神失落、自私怯儒、趋炎附势、利欲薰天、学术滑坡等等,亦足以振聋发聩,不啻为盛世危言。

                                     ——北京一老画家的论说

        她是一位站在中国画坛中央的人物。“向世界揭示的政治和社会真理,比一切职业政客、政论家和道德家加在一起所揭示的还要多。” 录马克思一段话赠周先生

                                      ——上海一读者赠言

        台湾《新生报》编者按:一篇具有时代高度的惊世鸿文,一位新时代中国文人画代表性人物的心路历程。

     一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很小时候就从“南宋四大家”之一、爱国诗人杨万里的这首《咏荷》诗认识到西湖荷花。后来又知道我国最早的诗歌集《诗经》中就有关于荷花的描述“山有扶苏,隰与荷花。”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是千年相传的荷花节。

        我的脑海里还深深印着这样一个神话故事:荷花相传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一个美貌侍女——玉姬的化身。当初玉姬看见人间成双成对,男耕女织,十分羡慕,因此动了凡心,在个性开放的河神女儿的鼓动和陪伴下偷出天宫,来到杭州的西子湖畔。西湖秀丽的风光使玉姬流连忘返,忘情的在湖中嬉戏,到天亮也舍不得离开。王母娘娘得知自己侍女也竟敢追求自由,勃然大怒,用莲花宝座将玉姬打入湖底污泥中,责她蒙垢尘埃,永世不得再登南天。而脱离了专制天条网罟的她,惘惘不甘,再也不会接受别人的旨意,在黑暗的诅咒中忍辱匍匐,默默度过无望的人生。她的灵魂在苦难中求得涅槃,她从大地汲取了万物精气,倔强地挺起了身,抬起了头,向无尽的苍穹骄傲地仰示自己绝色的脸庞。从此,人间多了一种既出世又入世,有着至丽至美、至柔至刚生命之魂的玉肌水灵的鲜花。

        记得1988年夏,我应时任浙江画院院长陆俨少先生的热情相邀,从香港飞来杭州参加龙年国际笔会,期间,陪伴他参观座落在湖光山色中的黄宾虹故居。“虽由人做,宛自天开。难怪许多人来此寻访仙踪。”我搀着陆老在黄宾虹故居附近一条两边长满青苔的花径上散步,谈起了对杭州园林的一些看法。陆老却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很诚恳地答我道:“夏天的西湖,最美的还是荷花,你可常来画画。不要画老套套的样子,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要画出你自己心目中的荷花,要把自己的人生感受画进去。”前辈的叮嘱,给我很大的启迪,触动了我内心神秘核心的某根隐伏的艺术神经,影响着我人格结构中的本我活动,促使我以更大的勇气去思考和实践,用情笔墨之中,放怀笔墨之外,力图从中国绘画艺术文化内涵的深层去拓展出富有创意的精神价值。当年,为了鼓励我,陆老特地为我画的一幅荷花图题了“水佩风裳”几个大字,并盖上了三个图章。在笔会活动结束时,建议众画家们在我挂着展出的画作《生》面前合影留念。

        陆俨少先生曾撰句:“三生宿慧全真性,一路清阴到上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后,在整整三年时间里,我几乎断不了地都会做到同样的梦。梦中,我见到粗布芒鞋、衣襟飘飘的倪云林、徐渭、八大山人从黛色幽深处边走边聊结伴而来,他们一个故作清高,一个佶屈聱牙,一个生冷孤僻,但与我一起谈画论诗时,都成了我和蔼可亲的兄长。我心里不太喜欢他们画中某种瘦硬枯涩的风格,可艺技上又有曲径通幽之感。他们把我带进了一个偌大无比、鸟语花香的山谷。里面竟也有着一个西湖,长满离奇超脱、变了形的荷花。附近山坡上都是些形态奇奇怪怪的牡丹、葡萄、百合、梅花等,还有几何造型、卡通样的小鸟飞来飞去。梦中,有时我又变成了被困在污泥中的玉姬,而那些牡丹、葡萄、百合、梅花都变成了我的姐妹,奋力地助我跳出泥潭。我的直觉还告诉我,这种形体怪异的神秘花卉是在冥冥间穿越了几百年的时间,突破了重重阻隔来和我相会,我感到内心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急需一个释放的出口,我必须把这些梦幻中形象画出来。然而,每画完一幅作品,我整个人大汗滂沱,竟象虚脱似的软弱。而且,没有一张画让自己感到满意。

        起初,我的家人还试图用某种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来解说这种现象。但后来几乎天天发梦,天天发疯的画画,我的画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可以想象到,最后,仿佛被某种精灵附体的我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出院后,为了防止怪谲的事再在我身上发生,家人一直劝阻我不要到杭州西湖看荷花。所以,在我艰难的艺术创新、思想求索之路上,杭州西湖的荷花于我有着孰喜、孰悲、孰奇、孰幻以及乍盼乍惊的非同一般的意义和宿命般的关联。

        前两年,有一位美术学院的中年教授问过我:“为什么你画的飞鸟,有些卡通样?”我回答他:“来自梦幻和某种畸零的灵异。”其实,我更深一层意思是,画家有一种境界叫“熟极变生,巧极变拙。”作画难在做减法,难在从笔墨加给笔墨的烦琐负担中解放出来,难在洗尽浮华,留下精粹。杰出的艺术作品不仅仅是让人平面地去看,也不仅仅是象有的美术评论家所说,让人去阅读的,而是让读者用自己的心灵、用自已的人生观、用自己的生活阅历去感觉、去领会、去认知作品中的美学境界和精神空间。

        日月如风,足音跫然,一晃近20年过去了,仙者驾鹤,人面非昨,奇怪的梦境也早已远去。再临钟灵毓秀的杭州,不变的是千顷碧波中的荷花,仍风韵淡雅地挺立着飘逸的躯杆。只不过一眼望去,万朵花影照清漪,繁衍生息,比以前更翠绿繁茂、接连周边逶迤的青山峰峦了。而那无法闸挡的思绪,似乎又正潮涌而来。神游物外,心与景接,我眼前一一闪映出当年在虎跑喷泉边,在龙井泓池邻,在平湖秋月中,与画友文友们汲水烹茗、吟诗作画又论文、兼议时局趋势的雅境。印象最深刻的是这些刚从“文革”浩劫中活下命来的朋友们,在谈到座落在西湖岸畔的岳王庙里,很多游客向跪在岳飞墓前的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个奸侫铁像愤吐唾沫时,都异口同声地认为,十二金牌、风波冤狱,以“莫须有” 罪名勒死岳元帅的真正元凶并不是秦桧,而是当时的宋皇帝高宗赵构!难怪这位封建时代的一代忠良和他儿子岳云、爱将张宪在1142年1月27日被惨害前,提笔在假供状上无奈而极度愤懑写下了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还有,另一位光明磊落、保家卫国的一代忠良于谦,被明帝朱祁镇和心黑手狠的奸臣徐有贞以“虽无显迹,意有之”的荒唐罪名杀掉后,也埋骨在西子湖畔。

    其实,比岳飞、于谦冤死得更惨的还是被处以寸磔的是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人一块块割去吃掉……

    为什么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总是带有浓重的、千古奇冤的悲剧色彩?

    三十多岁的唐伯虎曾深感韶华易逝,命运无常:“和诗三十愁千万,此意东君知不知?”在历史演绎的深处,我听到了造物主的沉重叹息。

        翻出我当时参观岳王庙、于谦祠后写的日记,竟有我笔痕深刻的心中感叹:“……铸谗成镣铐,专制杀英雄。墓石苍苍,千古遗言,发蒙振聩,发人深省!好在萧瑟肃杀的风霜雨雪中,还有那一湖残荷目睹着人间的忠奸正邪。”文末,还抄有戍戌变法103天失败后蒙难菜市口的六君子之一、手提肝胆输脾血的中华英豪谭嗣同《望海潮·自题小影》一词:

        “曾经沧海,又来沙漠,四千里外关河。骨相空谈,肠轮自转,回头十八年过。春梦醒来波,对春帆细雨,独自吟哦。唯有瓶花,数枝相伴不须多。    寒江才脱渔蓑,剩风尘面貌,自看如何?镜不因人,形还问影,岂缘酒后颜酡。拔剑欲高歌,有几根侠骨,禁得揉搓?忽说此人是我,睁眼细瞧科。”

    “ 认识你自己。”——镌刻在古希腊神庙上的一句话在我脑海中闪过。我是何人?来自何处?为什么活着?为什么痛苦?今生今世有何尘孽?又将去向何方?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永生和永死是什么关系?春去秋来,夏绿冬黯,白驹过隙,五蕴皆空,恒沙亿万,世象迷蒙,无可思量之间我突然好象明白了我与西湖荷花的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缘。我忍不住兴匆匆赶回住地,展纸泻墨,奋笔疾书行草一幅:“岁月无声任去留,笔墨有情写人生。”歇笔时还想起了王安石《读史》中的句子:“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当时黯黮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

    我所以在此提到荆公的诗文,是因为敬佩荆公,当与他政见不同、反对他变法的苏轼在杭州任通判时,不听其好友、以写竹称雄的画家文同“北客若来休问事,西湖虽好莫题诗” 的劝告,仍是诗人性情,终在湖州太守任上,被李定、舒亶、张璪、何正臣四个小人政治诬陷,因“文字獄” 身系乌台黑牢,命悬一线之际,力呈奏折给神宗:“安有盛世而杀才士乎?”救下苏轼一命。否则,中国文化史上那里还会有前后《赤壁赋》此等闪光千年的明珠;当然更不会有元祐四年,他复出任杭州太守时,治运河,开六井,浚西湖,筑苏堤等有益于杭州百姓的事迹了。然而,小人背后捅刀之陋习,至今仍不鲜见,我辈也差点身受其害:2005年11月5日浙江《美术报》在第二版发表了我1986年创作的一幅作品《生》和名画家苏东天老教授的一篇评论文章《论周天黎〈生〉创作的成功和意义》,对一幅国画作品、一篇评论文章艺术成就艺术观点的认识,如有不同看法,大可著文公开论争。想不到浙江有那么一、二个画艺平平、嫉火中烧的画家同行,不把心思精力放在自己画艺的提高上来竞争,竟跑到当时一位主管浙江省文化工作的省委副书记面前搬弄是非,无限上纲上线,打起了恶劣的小报告,说我这个女画家政治上有坏心,十分可疑云云。使得《美术报》编者一时惊恐莫名。好在人间已非“文革” 时期,这位副书记本人又是位画家(还是1988年与我同被陆俨少院长聘为浙江画院首批特聘画师的院友),出言不算太重,加上我也不是那么随意给人欺压的,此事低空掠过。我在此记上一笔,为中国画坛留下一个小人作恶的真实事例,给善良的人们留下一个警觉,小人如苍蝇,有时避也避不过呀!

    笑酌天下事,幽赏云起时。丹青傲骨炼绘事,崎岖艺路苦求真,一方砚墨台,几管毛锥笔,纵然有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画家的生命是以具有人格精神的作品为标志的,一个画家是否具备生命的广度和灵魂的深度,也决定着这个画家画品的高低。为此,一位属于中华民族的艺术大家必定能以人格的自我期许,在精神孤旅中为自己撑起一方理想主义的天空;自已的艺术创作,也决不可能成为政治权贵的应景和市场卖买的附庸。权力有丧失的时候,金钱有散尽的时候,美丽有凋零破败的时候,生命有结束的时候,50年、100年、500年、更久地过去了,真正的艺术家将随着他(她)们杰出的艺术超越时代。如果能享受这种一生尽头极致的无憾,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 行云流水去,明月清风来。生动无碍带,芯花漫自开。”其实,在我的感觉中,杭州的夏天,就是与赏心悦目的满湖荷花紧密相联的。那亭亭玉立的绿茎,那田田的荷叶,那临风绽开、摇曵生姿的红荷,宛如情窦初开少女婀娜多姿的体态以及初会情人娉婷欲语时两颊羞涩的绯红;当然,她们又似乎就是夏日西湖的精灵、六月杭州的天使。如李白所诗:“心如世上青莲色。”她们是那么的心澄神清,玉颜光润,亮泽动人,明朗灿烂,纯净、纯粹、纯洁,透明无瑕的天性会让忙碌的人群感觉到一份尘世浊噪中的安静和慰藉。看,前面就是位于西湖西南边的净慈寺了,我明明见到里边有荷花仙子在舞动倩影,哦,原来是她们在敲响南屏晚钟,凸铸着6万8千字《妙法莲华经》的10吨洪钟,正在发出警世之音,绳愆纠谬、謇谏犹存:贪风如虎吞三辰。表面上的繁荣稳定下潜伏着整个民族的道德和精神危机,以及人性的可怕堕落!芸芸众生啊,花开花落自有时,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羊狠狼贪,鹰瞵虎视,乖张狂躁,烦恼焦虑,欲壑难填,心为物役,寻寻觅觅,到头一场空啊!在尔虞我诈、人际关系越来越疏离的现实生活中,在激发出蓬勃的原始欲望、蝼蚁争食般的商品社会里,在承受着灵与肉彼此撕裂的挣扎时,在嫉妒怨怼无法淡褪、精神无所适从、心灵无处依归那会儿,少些贪婪、嗔怒,能用另一种人生视角,去细心品味生命带给人类的那种非物质的来自福由心造、随遇而安的快乐。并去思考人世浮沉中如何摆正自己的心态,如何用爱的精神让自己真正的充实和幸福起来;如何从失去良知束缚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的世俗污染熏陶中脱出,拒绝必然的崩溃,超越生物局限,让自己的生命境界得到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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