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死亡,就在身边
"为什么要'长漂'?"这是我常常要面对的问题。"爱国主义",确实过于高调,虽然我确实要争当第一,而且我要代表中国战胜美国。但是,当每次回想起牺牲的那11个同伴,爱国主义就显得苍白了一点,毕竟,生命的脆弱可见一斑。
金沙江从我的家乡经过,从小就听到关于她奇丽而迷人的传说。而她的上游,更是诱惑人的,"长漂第一人"尧茂书,就在金沙江通加峡遇难。
通天河以后,因为人员的简编,我们开始分组漂流,比如这七个人漂这段,另八个人则坐车到下一段起点等待。因此,当我们到下一段起点之前,上一队就出事的情况时有发生。由于当时我们经过的地区充满着不可知性,随时而来的猛兽、险地,都能置体力、精神处于健康边缘的失事队员于死地。不仅是失事队员,寻找他们的队员也充满了危险,尤其是天黑之后。
我们的一支小分队和"洛阳队"再次相遇一路漂流时,在冲过通加峡、穿出直门抵达白玉县叶巴时再次翻船,除霍学义上岸,其余两队七名队员全部失踪……
在巴塘的下一队只接到一条红色橡皮船和几个防水袋,没有发现队友们的踪影,这一下,所有的人员手足无措,立刻,十几个寻找小组在当地军民的配合下开始沿江寻找他们。
当时的领导们考虑到环境的危险,所以要求剩下来的我们等天亮了再前去搜救。但是时间就是生命,要知道,遇难同伴正徘徊在生死的边缘,何况我们是战友!
救人,刻不容缓,这就是我当时的态度!
最危险的时候,人往往会想到自己的安危,可是每一个人都想着自己,谁还能依靠、相信别人呢?
我们这一组有4个队员,两名武警一路向着西藏逆江而上沿岸去找。山高路陡,沿江很少有路,走得趴下,累得我直想哭。我们彝家的凉山就是以山高山峻而著名,尤其是雷波,我经常出现场、侦破案子几乎就是爬大山,但和这里的山相比也差远了。
太阳很大,我走得鼻血直流,渐渐的,我落在后面,爬坡、下坡又到江边,我努力赶上时,他们捞到一件救生衣和一只木桨,看见这熟悉的东西,大家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们究竟怎样了?如果活着,不及时找到他们,就完全可能被冻死和饿死。
3天过去了,我们顶着太阳爬大山、穿森林,差点迷路,吃完带的食品,就摘山下的野果充饥,老吃野果也会上吐下泻,三名队员都中毒了。
我们的周围,高山气候显著,天一黑就下雨,每人裹一件雨衣在岩洞边就可以睡一夜,4天后,远远看见绿油油的庄稼,几间土房,果园,我们连走带跑来到一家,门开着,静悄悄的,没人。到另一家,同样。
我们以为主人可能上山放牧,或出山驮货,也就独自烧水,摘了一堆核桃吃完喝尽,铺些草在房中倒头就睡了。
不一会儿,突然感到身上奇痒,闭着眼东抠西抓,实在受不了,翻身一看,我的天啦!铺天盖地的跳蚤在我们身上跳来串去,我怀疑这是跳蚤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很快,咬过的地方就红肿了,抖也抖不完,赶也赶不走,"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赶紧跳到附近的河里洗澡,好过一点就准备另找了地方住下,穿过一片核桃林时,发现一具小女孩风干的尸体--我们马上意识到:这地方可能是某种疾病的流行区,事情不妙!
果然,到了第二天,我们身上大片红肿,抠烂了流血、流黄水。吴涛说:"这样下去,不但找不到他们,连我们自己性命也难保。"我们只好从原路返回,可抬头一看那大山,我们都失去了信心,于是只好从西藏游过金沙江到四川--放心,这一段是金沙江的缓水区,很短,不过,吴涛还是差点被冲下"拉瓦滩"。
五天后,我们满怀希望地回到巴塘。可是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老孔完了,阿莎。我们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卷走没法救他!"杨斌的声音。
他真的死了吗?我小声对自己说,多么熟悉的一张脸,永远也见不到了吗?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死亡就在眼前,可因为尸体无踪,我还是觉得老孔会在某一天从某处冒出来,说不出一句话……
年轻的军官、常穿件挂满军功章的军服叫人给他拍照,喜欢吹牛说大话引得大家发笑 的孔志毅,是漂长江发起人之一,他是全国二级英模称号的获得者,军委保送他上国防大学,通知书发到手上也被他放弃了。他参加了漂流队,用血凝结了金沙江的丰碑;他付出了生命,人们真正认识了他。
8月,肯·沃沦的队伍到了玉树。这对我们的压力更大了,我们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就为了要抢在他们的前面,因为我们代表着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一个民族,在自己国家的江面上与外国人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