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战通天河
从沱沱河漂过来,就到了通天河,这时候,雨季开始了。
通天河上洪水暴涨,漂流探险提前在这里拉开了序幕,整个队伍开始有了担忧的情绪。对我来说,危险是肯定的,没有危险那这次活动有什么意义呢?但我们这么多人,不同于饶茂书一个人单独作战,我只觉得就好像舞台的幕布刚刚拉起,轮到我表演的时候到了,这样反而还有了激情。
很多同伴在不同的危险面前选择了暂时的放弃,可我在整个过程中却没有退缩的念头,我相信越在关键的时刻才越能显出英雄本色。通天河以后,我在探险队中最喜欢的队友沙颍也选择了打包退出,这让我有些失望,他的乡村歌曲,他的绝妙英文,顿时失去了引人的魅力。"长漂"中的男人们,尤其是沙颍,当他们选择放弃的时候,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尽管我很想敬仰他们,可是他们的表现却不配这样的敬仰。
只是负责摄影的沙颍并不是漂流队员,他没有义务坚持下来,这一点我是理解的。对于作为记者的人,我也能体谅、照顾他们的,周桦是一个白净的书生,但是摇船却没有我熟练,那时候我们把几只船绑在一起,就好像航空母舰一般,坐在中间船只上自然要安全的多,随着环境的恶劣,我就把自己在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周桦,自己坐在了边上的小船上,这倒不是为了逞英雄,只是我觉得他的才华值得我付出关照。
顺便说一句,我很欣赏周桦这个"小生",他不仅口琴吹得很棒,而且文笔异常的优美,虽然漂流过程中其他人都诟病于他没有作品,但他最后在《文学报》上发表的连载让全中国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优秀的上海男人--现在他已经是奔走于曼谷与上海之间的"大亨"了。
离开曲麻莱的第一天,有七八个人就连续翻船落水。平时有几个男队员老抢着一个人划条橡皮船,老想在电视、电影里多露几个光辉形象,这时也因水势凶猛,纷纷要求并船,增加船的浮力,以求一线的安全。
中午12点,大家在船上一边吃饼干,一边把船里的水往外淘。水的流速很快,只须艄公把舵掌好方向,船刚穿出一个峡谷,接着又是一个跌水,第一条船从一个险滩的边缘绕过去,回头一看,八米高的大浪和跌水太凶了。他们赶快靠岸,跑上山坡,向我们的后面的船队鸣枪告警。后面的船要靠岸已经来不及,我们只有作好自救的准备,刚抓紧保险绳,船就载着七个人"栽"进了浪谷,并联着的三只船挣扎着,大船两侧的小舟翻扣在它肚下,十多秒钟,才穿出水面。
睁开眼一看,船上只剩下了三人,沙颖居然还一手抓绳,一手举着摄像机,我和许瑞祥相互对喊,王琦呢?周洪京呢?当值的艄公刘辉也不在了!
船无人掌舵,横在江心差点翻掉,我赶紧抓一支备用桨把船打正,以尾作首,代替了艄公。举眼船边有一红色物体,我还当是自己脱下的羽绒裤,用力拉起一看,却是王琦!接着,周洪京被周桦拖上船。
就差刘辉了,他在哪里,水面上没看见。好一阵,刘辉才从一个大旋涡里旋出来,眼镜没有了--他是个高度近视眼,离了眼镜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只见他无力挥动胳膊,绝望地喊道:"我不行了,救救我!"……
我迅速脱去羽绒衫准备跳入江中,只觉一只大手抓住我的后腰,周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下去不行!"我失声地喊,"刘辉,往左边!"
一个大浪将刘辉托到浪尖又狠狠地抛下浪谷,船无法减速,除了我手中的舵桨,其余的工具全飞了。船进入左岸回水,那里有一只准备救护的单船,杨帆等三人见刘辉出现在回水外一百米处,解开绳子向他冲去,终于在下面二公里处把他救了起来。
这一天,漂流队损失了14部照像机,胶卷,行李包,折合人民币十多万元。更惨的是很多队员只剩下身上穿的短裤,短衣,上岸后大家回头再看险滩无不感到阵阵发怵,感到害怕,此时大家才真正意识到漂流的凶险、冷酷。
在这样的害怕中,有三个队员翻山越岭离开了。我们当即宿营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计划,向全队宣布:"要走,要留,取决自愿。"就在这次会上,表现突出的我第一次作为艄公,代表我船队员参加现场指挥部召开的会议。在会上,也有人提出了退出,一些有家的人当然必须要考虑自己的妻儿,愿意走的自然我们也不能勉强,不过我的态度依然坚定--你们爱走就走,我一定要漂完。
晚上,两个帐篷挤着二十多人,根本没有地方躺下,我只得独自找一个角落坐上一夜。外面风雨交加,江对面的山上泥石流崩溃,声如闷雷,令人心惊胆战。雨水从四周流进帐篷,所有人就全身湿漉漉地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河水暴涨了四米,这哪里是水流,完全是泥浆夹杂着石块狂吼奔腾而过!到了中午一点,我们才终于决定大小七条船并联漂流--如航空母舰,坐小船最危险,但不能没有人,只有两侧小船不断与岩石撞击,保持平衡才能维护大船的安全,我和老戴坐上了右边的小船。
"航母"很有气势向泥石流形成的滑坡滩冲去,在跌水中,由四条大船组成长方形,船身一下成了90度直角,"压浪!"五个小伙子齐身向船头扑去。左边小船与岩石撞击,船破泄气,杨欣、许端祥翻身进了大船。右边小船上的老戴和我则被一个大浪连船带人反扣在大船上,我的脑袋和船上固定的备用桨相撞,顿觉火星四冒头昏眼花。
转弯必有滩,滩中必翻船,这也是规律。每一个漂亮冲滩,绕礁石,过跌水,都会使我们狂喜兴奋不已。
在与队友的小舟共济中,我重新认识了他们,随行的很多记者不是漂流队员的队员,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冒这种正式成员都不愿冒的风险。但始终坐在小橡皮舟上的他们,常常是无所畏惧。他们的勤奋,严己,公正以及人品赢得了我们的尊敬,他们不愧是最优秀的记者!
4公里长的阿霞滩非常危险,这一段因为没有太大的名气,即使不漂也不会有人报道,领导们也许考虑到保持队伍的战斗力,所以不太同意我们"老老实实"的漂完,但我们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怎能就此罢休?如果没有把长江全部的征服,我们的到来有什么意义呢?我和杨斌作为最坚定的"主战派"向领导"发难",许瑞祥也加入我们的"请愿",好在周桦等人也表示了支持,我们总算上了船。
不过,豪言说得轻巧,壮举却是艰难的:有-次翻船,水急,浪高,始终没有机会将船翻正。我们手就抓着船绳,在滩里冲了几十分钟,绳子深深勒进肉里,口中不断呛水,我真想把绳子甩了,然而这样,只有送命,所以我不断暗暗告诫自己,除非手断了,否则绝不可以弃船。又一个回水区,船在不停地打转,趁这个时机,强壮的小伙子们把船翻了过来,把我们-个个拖上岸倒提,这才把肚里的黄汤吐出来。
从危险中"吐"过来之后也没什么可想的,只是觉得又过了一个险地,我全身放松,只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任由口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