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忍饥挨饿的岁月
两天,两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大家都感到恐慌了,到马场还有十天左右的路程,能活着回去吗?有些队员后悔地说:"早晓得是这个样子,连饭都吃不上,老子肯定不会来。"
然而,后悔也罢,骂娘也罢,都要漂下去,没有多余的选择。在这与世隔绝的无人区,没有人烟的另一个世界,什么高雅情趣,文明人的教养统统荡然无存,一个个变得粗鲁不堪,船上再听不到抒情诗,谁也无心欣赏高原奇景,吃饱饭、睡好觉就是最大的的满足。
又是黄昏,大家再也没有前几天的兴奋,搭好帐篷,蒙头大睡。可我肚儿空空,饿得心慌实在难以入睡。我在半夜爬起来,围着帐篷转来转去,希望能找点吃的。到了河边,从船上拽出防水袋,翻遍了,只找到一点饼干渣渣,趴在河边喝一肚子水,又回去昏睡。好不容易朦胧入睡,梦中出现的全是关于吃的场面,好多精美的食品,可老吃不到嘴,一急又醒了,想着梦境直吞口水,巴不得又赶快回到梦中去,可是再也睡不着,胃猛烈地抽动。
透过小小的帆布窗口,仰望寒冷的高原天空,无数的星星挂在天上好不自在,我的妈妈也会看到这些星星吧,她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还饿肚子的,我好想家!
白天,永远是单调的,枯燥无味的漂流。队员们一边懒洋洋地划桨,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各自家乡的特产。成都的杨斌大吹他们成都名小吃如何香飘四海,重庆的李大放摆出山城的火锅,"京油子"王琦大肆宣扬北京烤鸭如何驰名中外,我就大吹而特吹凉山老彝胞实实在在的"砣砣肉"。大家听得直舔嘴巴,好像真的一碗"砣砣肉"吃下去了一样,画饼充饥,只能是越想越饿,越饿就越想,干脆睡在船上,骂骂咧咧地任其漂流。
抽烟,成了我们的安慰。武警参谋于诚心眼极小,什么东西都藏得很深。一天,和他一条船上的小田因为没分到一颗"大白兔"糖,向全体透露说,于诚还藏有一条"阿诗玛",这一爆炸新闻使全队热情起来,尤其是烟民们。每个人一见到于诚就大声喊道"阿诗玛,你在哪里?"
野生动物很多,却不敢轻意招惹,并非因为保护珍奇动物,而是枪法不准。幸而是这样,否则野牦牛发怒向我们扑来,我们是招架不起的。因此,和平共处,互不侵犯是维护安定局势的唯一办法,只能眼睁睁望着它们肥美的身躯,在心中动一动吃的念头。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6月21日,一早漂出去,河水好像干净多了,没有死牛烂马腐尸,远处传来声声鸟叫声,啊!鸟!快看,是个鸟岛!成千上万的鸟儿在上空盘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全队立即亢奋起来,一个个涨红了脸,强烈的食欲驱动大家,"弱肉强食"的心理油然而生,心想野牛不敢碰,鸟儿总敢整几只来吃,于是士气大振,奋力划船赶到鸟岛上。我的天!整个岛上全是一层白花花的鸟蛋,一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所有的人都拿着能装东西的桶呀,盆呀,什么的,争先抢着向岛上冲去,个个埋头苦干,喘着粗气,手忙脚乱,拾蛋、拍照,疯了一般。
这群"疯子"当中,就有《人民画报》社的摄影记者刘老头,作为全国第一画报的大记者,他在国内外采访时候,每到一地都受到较高待遇,根本想不到在这个漂流队连饭都吃不上。对于一个老头,实在有点残忍。他很勤奋,心眼极好,大家都叫他"刘大叔"。他从不偷懒,也最爱发火,有一次和贵州摄制组徐老头为争抢一个镜头差点打起来。
特别是他的唯一的一双雨鞋,在前一天晚上,因为臭气冲天,污染了帐篷里的空气,被杨斌于凌晨四点召开的"公判会"上判处"死刑",由杨辉执行,甩在江中后,大叔就只有光脚套一双袜子当鞋穿,他能不发火吗?但他看到这么美的鸟岛,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舒展了,他虽长得又矮又胖,腿又短,却跑得像鸭子一样飞快,在一窝鸟蛋旁一坐,调焦、定位准备拍照。那些鸟,有的已破壳而出,有的已将脑袋伸出蛋壳外睁着一双眼睛惊奇顾盼,这些鹅黄色的小鸟儿真是漂亮极了,刘老头等不得它们慢慢出来,就帮忙把蛋壳剥开,把小鸟儿一只只弄出来,选择每个角度,拍摄它们的憨态。
至于其它队员,不仅捡蛋,在过程中还不小心踩坏了很多蛋;上海《文学报》记者周桦,感情丰富,细赋,目睹这伙人的"暴行",简直像强盗将鸟岛洗劫一空,眼泪都快流下来,他站在那里又跳又叫,大声抗议:"我一定要向国家生态平衡委员会控告你们残杀弱小动物的行为,特别要控告刘老头!"听他大喊大叫,大家只木然地望他一眼又埋头忙着拾蛋,再也没有理他。斑头雁声声凄厉的哀鸣,听来令人心碎,深深地打动丁我,心中悲楚无比,为了活下去,我们的理性没有了,同情心没有了,更没有想到什么一级珍奇保护动物,只知道要特级保护自己。
一大锅香喷喷的鸟蛋汤煮好后,大家都挤在灶边,争着和掌瓢的汉布攀谈着,要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希望他给自己多分一点。那知他居然不买帐,算了,每人能分得一大碗,这也很不错了,端起来忘情地喝下去,绝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吃的了!我用心看了一下周桦,他正吃得津津有味,还厚着脸皮找汉布希望再添一点。
把剩下的孵化过的鸟蛋煮好后,剥出壳内的小鸟,将身上绒毛扯掉就吃,就这样维持了接下来的生活。
曾记得父母、老师从小就教育要珍惜粮食,遗憾过去这一观点在头脑中仅仅是抽象的概念,而现在,短短的几天就让我尝尽了滋味,刻骨铭心地记住了。
到了下午,跟我同船的电影摄影师沙颖很诡秘的告诉我"我还有一块巧克力……","什么?你还有巧克力?"我简直高兴坏了,马上在他耳边说:"千万别告诉别人"。
哪知,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平时队员们各漂各的,有的在前,有的落后,但这天大家的感情似乎很好,都不愿离开,相互"依偎"着一直漂到下午,沙颖见人多也就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可有几个队员终于忍不住,高叫着让他把巧克力贡献出来。无奈,只好分了,不小心刀子把手也戳破了,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于巧克力,见分好了,每人抢一块就跑,我更是眼明手快,拣一块最大的就往嘴里塞。回头看看沙颖,他居然低头不语,"这个人也太小气了吧?"我顺手推了他一下,他却倒在船上,手在不停地流血。糟了!我赶快叫来卫生员杨一兰给他包扎,然后招呼别的队员"哪个还没吃的把巧克力拿来还给他",晚了,大家早已吞到肚子里。
沙颖是由于饥饿,低血糖又加上流血昏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