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凯旋归来
"汪汪汪",一阵狗叫声,到家了,这里是云南省东川市拖布长乡。船老大介绍着,听说我们是从"百合滩"游出来的,老乡都出来热情接待我们,老乡们都说:"凡是进了(百合滩)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后来洛阳队漂"老君滩",接应失败,队员雷志就是在"百合滩"前没有游出来,尸体在下面20公里江面才漂出来。
我们被招呼进一位老乡的家里,首先就写了电报请老乡连夜拿到区上去发,这里的老乡比较贫困,主人家却把家里唯一只鸡都给我们吃了。女主人见我披散着长发,光脚还穿着湿透的运动短裤、短袖,打开木箱,拿出自己结婚时穿的绣花鞋,一对襟绣花衣服和"的卡"蓝裤子,全给我换上,梳好头发用红毛线一扎,照着镜子上下打量,嘿,简直就像一个农村的新娘子,再加上几个男队员不着边际的吹捧,我更是飘飘然了,刚上岸时的恼怒烟消云散。可是,一想到老宋生死未卜,心情沉重下来。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座高高的大山等着我们爬上去,我简直服了,这辈子也不愿再爬山,带路的老师打开小收音机,正好收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的吉胡阿莎,宋元清,杨斌等三名男女漂流队员一举征服老君滩,向国庆献了厚礼"的消息。顿时,我的确认为自己了不起,我的爸爸妈妈也很得意吧!但再得意也只得走路。放心,不会有车来接你的。
经云南东川,昆明返回会东,沿途受到云南人民最热情的接待。
至于宋元清,虽然他失去了最后一个主动逃生的机会,却只身创造了夜间漂流100公里的纪录,他在云南的"巧家",居然被机动船打捞上来,被发现时已昏迷不醒--他见江面灯光辉煌,还以为到了宜宾,谢天谢地,经过抢救,他脱险了!
自漂流完"老君滩"后,我的思想很放松,以为下面定是一帆风顺。沿岸的老乡放着火炮,我俨然一副英雄形象,好不得意:唱完了喜爱的歌曲,还朗诵起"北岛舒婷"。那两岸的青山秀水,山间高飞的鹰,想到它们都目睹了我漂流的英姿,惬意极了。
下午五点,终于漂到了家乡。岸边早已是人山人海,我的"帅哥"爸爸和"预言家"妈妈身穿着彝族节日的盛装,站在显眼的位置,可他们明显消瘦了好多,我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悲喜交加和父母拥在一起,我泪流满面,只为自己回来了!
我不曾想到,爸爸妈妈这时的痛哭也为着我的哥哥,他这时因为被人冤枉被关在了监狱,同时,我这个女儿却生死不明了这么久,他们能不消瘦吗?
作为"英雄"的我,必须为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父母打气,心情可想而知了。可惜的是,一年后我哥哥的冤案虽然得到昭雪,但这样的打击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长期的喝酒导致肝硬化从而夺取了他年轻的生命,好在现在他的孩子们在英国剑桥生活的非常健康,我觉得他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慰了。
当时,看到家庭的这幅景象,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正成熟长大,我的所作所为不光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家庭。我是他们的希望,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我不能倒下,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回来的一天,就是我衣锦还乡的一天。
从雷波到宜宾--金沙江最后一段,危险已结束。尽管最后庆功会上全队人员猛增到107人。但作为15名主漂队员中唯一的女性,我感到非常自豪,宜宾以下江阔水宽,航运繁忙,对更多的人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旅游,只是两岸人民空前,隆重的欢迎使我难忘。
1986年11月27日,漂流队进入黄浦江,最后抵达上海市。上海市公安局的彩船向我们驶来。彩船上话筒传来一个声音:"吉胡阿莎在那里?"我听得明白,挥舞着"中国妇女号"的旗帜,示意我的存在。
"古胡阿莎,上海公安局向你致敬!"彩船绕我们一周,听到这句话,我骄傲到了极点。
北京,中国新闻社用许多种不同的文字和照片向世界各国报道:"中国第一个女探险家,22岁的吉胡阿莎成为征服长江的第一个女性。"我阅后得意的心情可以想象。
然而真正从内心感动我的,使我难忘的不是鲜花和赞誉,不是崇拜的热情,而是在 我们最苦,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我们面临死的时候遇见的那些老乡,是这些最普通,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乡,是他们救了我们的命,在我的心目中,他们就是我最亲爱的朋友
漂流尽管获得了成功,却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包括中美队一共有11人壮烈捐躯,这是何等高昂的代价!
作 者:
吉胡·阿莎(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