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爱

A 寿吉先生觉得像是病了，先是感觉到左胯上像是丢了一块骨头，走路倾斜着，再是耳朵里异常空旷，死一般的寂然。而今天寿先生已经完全不能开口说话了，张张嘴，没有预想的语言跳出来。寿先生昨夜还做了个梦。梦里有手机铃声，是模拟鬼叫的声音。寿先生醒来后浑身水淋淋地……

后来寿先生才搞清楚，是因为他把手机丢了。寿先生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丢手机了，反正他再也不会拿手机了。

B 第一次寿先生丢手机，没有体会到有任何受损失的感觉，那是因为与一个叫手儿的女孩子有关，所谓失之桑得之榆。

那时正是炎夏，寿先生被公司炒了鱿鱼。原因是寿先生常常在工作时间干私活，尤其爱站在店面大玻璃前望着大街给女孩子打分，而且一站就是几个钟头。寿先生离开时，老板靠在老板椅上，把头仰过去，望着天花板说，寿吉你这人还不错，炒你鱿鱼有点可惜，要是你这毛病能改了，还是个好员工。寿吉说，好色而不淫，美德。老板坐直了，说，你什么意思?寿先生嘻笑着，没意思，各有各的爱好。我又没说淫是毛病。

寿先生不知趣，临走连该拿的薪水都没拿上，就落了个公司配的摩托罗拉998。

那个夏天是寿吉先生最无聊的一天。幸好有这个998。俄罗斯方块、蛇吃虫、推箱子、变形龙，几种游戏翻过来翻过去玩，玩饿了就去凉吧吃冰淇淋。烦躁的时候那玩意儿特管用，冰冰凉地一点点入口，入肠，入胃，整个身心就舒坦起来，所以寿先生喜欢夏天。那天的蝉叫得猛，寿先生坐到碰碰凉吧那个他经常坐的秋千椅子上，因为手里在玩手机游戏，没看到对面还有人。这时候手机就发出了电量不足的叫嚣声，寿先生知道再继续下去就会无电而自动关机，只好把手机往面前的小桌上狠狠一放，在他抽回手的当儿，看到了一双眼睛，正奇怪地盯着他。

寿先生笑了，说，你的嘴埋雪里了。

这是个瘦瘦的女孩。尖尖地双肘抵在桌上，而他把手机正好放在了她的左肘旁。

埋雪里凉。女孩说。

你也热。寿先生好奇。

知了都热，热得叫呢。我不敢叫，只好吃冰淇淋。

这时候寿先生的冰淇淋上来了。服务生知道他爱吃什么，就端上了，火焰山。寿先生说这叫以毒攻毒。

吃了几口，女孩说，你的嘴埋火里了。

寿先生笑。觉得今天的冰淇淋特别好吃。女孩的眼睛里有一种云，是寿先生在田野常见的那种。女孩的嘴很快从雪里出来了，没有那种雕饰的红，丰满，圆润，本色。寿先生常给女孩打分，老实说，按他的标准，这女孩得分不会太高，也就是是八十八分左右吧，但是奇怪的是这女孩却特勾他。这是个不是很美丽却很有味道的女孩。寿先生突然想起她刚才说，知了都热，热得叫呢，我不敢叫只好吃冰淇淋的话，就盯着她的嘴唇坏笑了一下。

女孩说，笑什么。

寿先生说，我相信有一天我会以别样的方式告诉你。

寿先生才吃了一半，女孩拎起她的包冲他微笑了一下，起身离桌，朝门外走去。寿先生撵出门去，发现她走起路来的身姿都很有味道。寿先生跟上她，喊，喂，能认识一下吗?我叫寿吉。

女孩回头，说，叫我手儿，明天我还来，太热了。

手儿，手儿。寿先生傻傻地站了好大功夫，直到无休止的蝉鸣把他唤过神。

寿先生没回凉吧，等到想起摩托罗拉998时，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不过没有了俄罗斯方块，却有了另一种消遣，那就是不断地回味，像回味火焰山冰淇淋，足以让他去享受到俄罗斯方块之外的乐趣。

寿先生终于以别样的方式把那句话告诉了手儿。

寿先生在被窝里拥着女孩手儿光滑火烫的身体，吮着她的唇，说，有这样唇的女人肯定痴迷做爱。手儿抓他，他死死地压住了手儿的身体。手儿的身体像一叶扁舟，在他的强力下溅起欢快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