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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后:梨花诗捧出一个赵丽华,但很多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废话写作却是出自杨黎之手,一百年不一定出一个杨黎?谁知道呢?如今诗坛无定数?什么时候又有过定数呢?我的旧物旧文旧书太多了,就像一个聚宝盆,我自己都奇怪了,我常常能有意外收获,最近我又翻出来1991年8月号的一本《诗歌报》月刊,你还记得这期杂志吧?你可能知道我下边要说什么吧?我竟然看到上边有你的几首诗歌,这几首竟然是抒情诗,而且诗写的很粉艳,听名字就知道,什么《少女十四行》啊、什么《芍药十四行》啊,呵呵,又是少女,又是花的,如果上边没有你的一张很帅的相片,打死我也不会和现在你杨黎联系在一起,其实你并不是什么废话诗人,你骨血中藏着很深的抒情情愫?“少女:越是夜晚越是响亮/但她最迷人的地方又恰好在中午/无论谁,只要他误入了这片光芒的沼泽”、“和玫瑰一样是可供观赏的植物/其组成的型状与颜色来自古代的花园/一年一次;开了然后又谢/短暂的风采永远照亮着人间”……我想说的话是,无论是谁,抒情的情愫在心底是永远的?你承认吗?
黎:梨花体究竟和废话有什么关系?这个误会一开始就搞大了,并一直大到现在。我和赵丽华见过几面,但我们从来没有谈到过诗,哪怕是一个字。而在赵丽华的文章里,我也没有看见过她谈到废话,更不要说承认自己是废话中人。
赵丽华和废话拉上关系,应该说是因为她几首被恶搞的诗。2002年吧,橡皮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网名为“我不是竖”的网友,她连续张贴了许多诗歌,其中就有后来被网民恶搞的那几首。当时橡皮非常火,而竖是橡皮上非常火的诗人。也许是因为赵丽华特别喜欢竖,也许是她觉得自己的诗有点像竖的诗,所以她就为自己取了一个“我不是竖”的网名。不过我记得就在当时,我给她的诗留了这样的一句话:你的确不是竖——所谓失之一毫,差之千里。我觉得,我的这个留言,简直那样具有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
我很喜欢谈下面这个问题,就是抒情的问题。
我其实是一个非常喜欢抒情的人。在我刚开始写诗时,我非常抒情甚至“滥情”。我后来知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掌握诗歌最基本的技巧。比如克制。再后来,有观念开始在我的写作起作用。作为一个“第三代”诗人——请原谅我自己也这样说自己——我意识到“实验”精神必然引领着我由一个自发的写作者过度为一个自觉的写作者,并且把这样的过度还原为写作的“自实”。我认为我是成功的。当然,在这样的过度之后,“客观性”“冷抒情”以及“平面化写作”蜂拥而至,它们几乎成了我的标签和身份。能够记得我写过《少女十四行》这些作品的人,简直太难得了。而能够从《高处》中阅读到我的抒情品质,就更难了。当然我并不怪读者。《高处》实验精神过甚,它需要时间。
不能单纯地从技巧上去理解废话,废话其实就是诗歌的本质。关于这一点,它一说又说到理论上去了,我就不说。我认为,把抒情和废话对立,说到底就是对废话和抒情的不了解。废话,说一千到一万,不就是“言之无物”吗?“诗啊,言之无物”,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这样表达了我的观点。它未必是对的,但它肯定也不是错的,更不是必须遭受万民共讨的谬论。人间如果有真理,人间是不是就有谬论?
而抒情是诗歌的重要品质,是语言中自发的诗歌精神。每一个诗人在处理语言的过程中,均会发现这样的品质,以及深入这样的精神。我们现在的语言中,那些著名的感叹词,就是这些品质啊精神啊的原始词根。否定诗歌的抒情品质,或者认定抒情是诗歌唯一的品质,其实都是对诗歌的错误理解。相反是有了废话诗歌观念之后,我们才有了关于抒情和诗歌的正常定位。什么是诗歌,什么是抒情,这是诗歌的首要问题。
不说这些理论了吧,我给你们讲一个抒情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艾青讲的。那是一个黄昏的时候,艾青路过一个工地。当时天色已晚,但是依然朦胧可见。工地上人去物空,冷清清一派萧条。艾青漫步在这个冷清的工地上,仿佛有点冷淡的感觉。这时,他突然看见工地的某一地方悬挂着一个黑板,黑板上写着这样几个字:安明,请记住那车子。诗人艾青说,他那一瞬间简直就是看见了诗。
所以我一直认为艾青是一个优秀的诗人,他之所以没有成为伟大的诗人,那完全他和一个错误的信仰联系在了一起。雪落在中国的地上,这些是多么感觉的句子,但是后面却紧跟了一个体制的弊病。那他就是在天才也只有大折扣了。不过艾青有个儿子,表现非常不错,我们可以认为那是诗人的善报。
好了,感谢你给我说话的机会,我高兴。
2009-2-18问,2009-2-25答
杨黎简介:
第三代诗歌运动的发起人之一,非非主义创建人之一,废话写作的理论建设者。诗人和小说家,出版人,文化活动策划人。写作出版有《小杨与马丽》《打炮》《灿烂》《向毛主席保证》《五个红苹果》等。
1、杨黎,1962年8月3日生于成都。
2、中学开始阅读大量文学著作和杂书,并认识王镜、魏国等同学。
3、1979年,马上就将高考的我,却埋头在一间破烂的小屋子里,写作我的第一篇小说。其中许多细节,至今仍然记得。也是这一年,又突然开始喜欢现代诗,并与秋天写出第一批诗作。其中一首叫《啊,威士忌》的作品,记忆深刻。
4、 1980年春天,进入银行工作,并开始第一次真正的恋爱。几个月后,第三者介入,恋爱关系重组。写作出现第一个高峰。10月,和王镜、铁蛋、童柯、魏国等创办《鼠疫》。12月,从王镜处偶然得到葛里耶的小说《窥视者》。
5、1981年,诗歌写作的同时,重新开始小说写作。写出短篇若干
6、1982年,跟铁蛋一起学习太极拳。写出短篇小说《第二扇窗户是敞开的》《到第九层楼去》《你的黄昏我的黄昏》等。
7、1983年5月1日,一个人首次坐火车离开成都,去重庆旅行。夏天,开始写长诗《中午》。秋天写出《看水去》等诗篇。年底开始长诗《怪客》的写作,并与铁蛋、王镜、童柯、魏国等筹办《然而》。
8、1984年2月,《然而》创刊。《怪客》《中午》均刊发其上。5月,与女诗人李瑶合印诗集《微型棺材》,刊有我的诗作《订婚诗》等。7月,认识周伦佑。8月,认识万夏。9月周伦佑胞兄周伦佐来成都,一起策划创立四川省青年诗人协会。
9、1985年元月,彻底和女友分手。并与同月,在朋友李涛陪同下,首次出川。4月,辞去银行工作。5月,和万夏、赵野创办《现代主义同盟》。秋天,深入四川乡下散心,并写出《街景》、《小镇》和《风向》等诗。年底,和骆耕野、万夏创办文学书店和Y咖啡,并再次去重庆,认识小安。
10、1986年春天,与小安在重庆结婚。5月,和周伦佑、蓝马等创办《非非》。7月,在成都接待新婚的吉木狼格和杨萍。同年,写出《高处》、《西西弗神话》、《红灯亮了》、《英语学习》、等诗。也是在这一年,写出文章《激情止步》,并发表于《深圳青年报》。这是我关于诗歌理论的第一篇公开的文章,在里面我提出了“语感”。
11、1987年,出版《非非》第二期。7月,写出关于第三代人的文论《穿越地狱的列车》,以及诗歌《语录与鸟》等。年底,与周伦佑、蓝马去北京、沈阳和合肥。在合肥将诗歌《撒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交《诗歌报》,并与第二年获该报大奖。
12、1988年,写出哲学笔记散文《立场》三篇,并同时写出文论《声音的发现》、诗作《声音》、《大雨》等。8月,认识何小竹。10月,出版《非非》诗歌和理论两本。
13、1989年,与尚仲敏、李涛、蓝马、魏国创办《九十年代诗丛》,后因其他原因没有办成。这一年,写出小说《在列车上》。
14、1990年,和蓝马、何小竹、吉木狼格、尚仲敏、小安、刘涛等出版《非非作品稿件集》,公开与周伦佑的分裂。同年写出长诗《非非1号》,并刊于《非非稿件集》上。
15、1991年3月,离开四川去湖北做生意。5月,小安生下杨又黎。9月,出版《非非作品稿件集》第二辑。
16、1992年春天,和蓝马、吉木狼格、何小竹创办文化公司。同年,开始写作《杨黎说:诗》和《论事物》等文章。
17、1993年年底,与蓝马分手,和何小竹一起创办四川矛盾广告公司。
18、1994年——1996年,基本离开诗歌圈子,但是诗歌写作依然不断。《大声》、《巴国布衣》、《大音棚夜总会》等诗歌,均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19、1997年,5月,和何小竹合印《新作品》诗集。6月,《今天》出版《非非专辑》,写出《我于非非》一文。8月,第一次编辑印刷自己的个人诗集《小杨与马丽》,里面收集了我1997年以前的部分作品。包括同年写出的《小杨与马丽》。
20、1998年,整理、完成《杨黎说:诗》和文论《论事物》、《说鬼》、《成仙三步曲》。也是这一年,彻底从“商海”爬上岸来。
21、1999年,与于坚、韩东、伊沙、朱文等在成都见面,商定创办《1999诗年选》。年底,该书由陕西师大出版。
22、2000年,2月,写出小说《打炮》和诗歌《打炮》,4月,写出文论《答朵渔十二问》。10月,与王镜创办橡皮酒吧。12月,为《2000诗年选》写出序言《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文,首次公开提出“废话理论”。
23、2001年1月23日,橡皮先锋文学网站创办。3、4月间,写出小说《从一场大雪开始》、《我们时代的拖拉机》、《游戏》等。5月,和韩东展开网络对话,继续张扬、完善“废话理论”。8月,移居北京,并开始写作长篇小说《关于我的小说<睡觉>》。
24、2002年,3月,完成关于第三代人的长篇专著《灿烂》。8月编辑印刷第二本诗集《打炮》。10月,开始写作第二部长篇小说《向毛主席保证》。
25、2003年2月,完成《向毛主席保证》。8月,以电子书的形式出版第三部诗集《太阳与红太阳》。9月,写出诗歌《五个红苹果》。年底,完成《言之无物:木朵访谈录》。
26、2004年,1月,编辑出版《橡皮年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