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缺席
不久前,看一个音乐颁奖大会的实况转播。首奖得主是个年轻人。据摄像画面上她的惊讶程度看,她对自己的幸运没有丝毫准备。这样情况下,走上领奖台后,她激动的获奖感言说得尤为真实,她说:
“今天能够得到这个奖,我要特别感谢的是那些严厉批评过我的人,是他们的批评,激励了我的意志……”
不管其中有无赌气成分,这话是可信的,说出得是发人深省的真理。
任何一个写作上真正有实力有成就的人,都会非常清楚批评对文学创作的作用,都会在心中牢记一路走来时那些真正给过他们帮助、深深刺痛过他们的尖锐意见。
可惜,中国文坛几乎没有批评。
在中国,大家都太多领受了赞扬的好处;中国是个可以靠颂歌活命、靠颂歌养尊处优的地方。
人所周知,王安忆在中国文坛的地位实在太优越,这优越已使她可在一片热情激动得颤栗的赞扬声中心安理得地闭上沉醉的眼。 感觉太好了。没几个人能享受这么好得感觉。于是,闭着眼的缥缈境界中,她真的觉得自己已是大师,觉得自己不管写什么、怎么写,都能写出好作品。
有些人是误导不了的,有些人是经不起误导的。
会不会被误导,完全取决于胸中有无那座大山。因为,那座大山本身就是一架天然的最高精确度的方向测量仪。
王安忆的最佳创作状态在八十年代。
八十年代的王安忆,创作上所闪示的亮点,即使今天看,仍然耀眼。
《69届初中生》中,我们看到了她对细节心理活灵活现的准确把握;《荒山之恋》中,我们被她带入了“陷阱”,听到了她对感性的人和理性的人之间难以调谐的矛盾之逼问;《小城之恋》中,我们看到了她的文字能力、看到了她制造氛围情绪的能力……
如果中国文坛有正常的文学批评,如果她能知道并且发扬自己当年那些难能可贵的长处;如果她能知道自己优势的同时知道自己的特点,知道自己特点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如果经不起误导的她一早就能得到准确引导,既得到肯定也得到批评,并且以批评刺激斗志,激发才智;那么,今天的她就不会写出《启蒙时代》、《叔叔的故事》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小说;那么,今天的中国文坛将仍有一个值得大家尊敬的王安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