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淌泪的红蜡烛
列位看官,关于梅鹿,我真不是不想给您写。否则我就不会为本篇小说起上这么一个名字,也不会让她在第二章节中就登场露面。我一直在苦苦寻觅着她的线索。为了能让您过把瘾就死,我又付出了一个沉重的代价,即初步答应了和焦娃合作。当然,这终归还是事物发展运动中的一种组合,所以最基本前提是:焦娃必须讲清为什么把我安排在5148号对面。
焦娃说,这个太容易了,想听吗?找个地方。
还是四季梦茶屋,我要了一个包间儿。焦娃还颇有创意地关掉了明亮的灯盏,让服务生点上六根红红的蜡烛,包间儿里立刻洋溢出神秘、奇妙、温馨的氛围。焦娃今天一改往日浓妆艳抹的外表,包装得像个刚出校门的清纯女生。对于这一点,我不知她是刻意取悦我还是有意凸显自己的本来面目。
焦娃说:想听梅鹿的事吧?但我必须提示你三点。第一,在世俗的眼里,我和梅鹿都不是好女孩儿,可你不能这么看我们。第二,咱们之间的合作,等于救出我和梅鹿于水火,也可能成全了你。尽管这一点你可以认可,也可以不认可。第三,听完我们的事之后,你不要对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表现出绝望,其实这只是一个过程。一个人可以让腐臭污染自己的身体,但不能让它污染自己心灵,因为心灵才是净化灵魂与社会的本源。
有点道理,我点头称是:那么该讲梅鹿了吧?
焦娃说:梅鹿和我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为了摆脱贫穷,我们拼命地吸取着水分和阳光,想通过高考来改变我们的命运。但是,也许那道门槛太高了,我们终于没有翻越过去。为了寻求梦中的一片蓝天,豆蔻年华的我们,从那偏远的山沟来到了这个地方。刚来时,梅鹿在多伦多公司上班。我几经碾转,最后流落到现在的广告装饰公司。你试想,一个相貌出众,天真无邪的打工妹,在一条垂涎欲滴,有钱有势的色狼眼里,不就是砧上之肉,待宰羔羊吗。多伦多的老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三下五除二就征服了梅鹿,使梅鹿成为他笼里的一只金丝鸟。
包间儿里,六根蜡烛跳动着欢腾的火焰。焦娃挑动一下灯花,顷刻,红红的烛油便像滚烫的泪水流淌下来。
焦娃说:从此梅鹿就成了多伦多老板生意场上的一个砝码。最后,多伦多在猎取广告装饰公司一宗500万元的生意时,竟把梅鹿当礼物一样送给了殷井挺。初时,殷井挺对梅鹿如获至宝,宠爱有加。但就在殷井挺与其它几家公司竞争银窝镇电影院、图书馆、健身中心的装饰及室内配置这几巨额生意中,厄运出现了。贯满盈死活不亮底线,只是用一双马眼往梅鹿身上扫来扫去。殷井挺是什么人啊?一咬牙、一跺脚,忍痛割爱。这样,梅鹿又被贯满盈金屋藏娇。
列位看官,到这里,我真不想听了!真不想写了!我想立刻冲出四季梦,到一间墙壁坚实,满团漆黑的屋子里去撞头、去割腕,或抓一把粉碎的暖瓶胆,往胸脯和大腿上狠劲地揉搓。然后拖着血淋淋的身体到大街上疯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呐喊: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但是我不能,如果那样做,我就完成不了焦娃对我的重托,我还惦记着梅鹿,我还得压住痞性,耐心地把故事听完,也好给看官您一个圆满的收场。
两杯上好的西湖龙井喝下去,我的情绪有些稳定。我示意焦娃讲下去,焦娃说:贯满盈与多伦多老板和殷井挺还不一样,后两个人有高贵的出身,也受过高等教育,但长期的生意场上厮杀角逐,使他们深知事业的兴衰成败是立足之本。而女人不过是玩物、饰品和抢占滩头的备份儿。在他们眼里,生意是性命,女人是衣裳,所以该把你脱掉时,几乎没有什么情意二字可谈,这甚至对他们的结发妻子。为了生意,当然最终是为了钱,关键时刻,他们什么都舍得抛出。
贯满盈呢,地道的农民出身,他对自己曾受过的苦难与付出,包括原配婚姻,内心一直怀有强烈的不平感。他能够爬到今天这个呼风唤雨的位置,完全是一个特殊时代的畸形产物。既然是畸形产物,便伴生着一种畸形心理。他就是一心要利用手中的职权,把过去得不到的,现在要全部得到。过去不曾占有的,现在疯狂地占有。过去感到美中不足的,现在要加倍地寻求补偿。所以,贯满盈除大把捞钱外,再有就是将他的黄脸老婆束之高阁,在外拼命地寻找青春漂亮的女孩儿。他以为凭自己的地位、成就和金钱,充分的占有你,才体现出人类社会的公平。一旦猎物到手,贯满盈即视为翼下之卵,又像亚马逊河流域的一种嗜血蝙蝠,不把女人的血一点点吸干,肉一点点吃净,最后露出一架白骨是不肯罢休的。其实,这是当今时代的一个类群现象,这些人一旦东窗事发后,只从其人生观、价值观上查找原因,我认为是不够的,法学界、学术界应该更多关注这个类群犯罪的心路历程。从胡长清、成克杰他们这些人伏法后的自白中,难道不说明这一点吗?
焦娃讲到这里,叹了一口长气,六盏烛火也随之跳动了几下。焦娃说:贯满盈对我垂涎已久,我有一种预感,殷井挺很快就会把我抛出去。阿三,我不想下地狱,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真的不想!我要闯出一条路,辟出属于自己的一块天地。也许,我还会付出很多,甚至达到了目的,也不那么光彩。可是,只有这样,我自己救出自己,才能去救出梅鹿,救出同我俩一样的姐妹们!
列位看官,听到这里,我真想抡圆双臂,左右开弓地自己抽自己一百多个嘴巴,以打掉我内心的龌龊与鄙俗。从前,我怎么能那样看待焦娃呢?我干嘛老想寻找梅鹿的故事,甚至一心想抖搂出属于绝对隐私的东西,以平和自己也包括个别看官的不良心态呢。她们是生长在贫瘠沙壤中的艳丽花朵,只是被别人错误地移植在另一块土地上,这能怪她们吗?
我向焦娃望去,烛光中,焦娃表情肃穆,秀丽端庄。我似乎看到了意志坚定,不屈异邦的李香君;舍生取义,捍卫护国的小凤仙;尊贵慈祥的圣母玛利亚;优雅动人的蒙娜丽莎。
这时,红红的蜡烛已经燃尽了,我把手向焦娃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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